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军用卡车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红星军区的宁静,又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愈发刺骨的寒意。
苏晚晴站在门口,身上还披着陆长风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军大衣,可那点温度,却丝毫无法驱散从心底升腾起的寒意。
她不是这个时代手足无措的普通女人。作为一名顶尖的生物基因科学家,当听到“中枪”两个字时,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的不是血腥的画面,而是一连串冰冷而致命的医学名词:失血性休克、破伤风杆菌感染、厌氧菌导致的组织坏死、抗生素耐药性……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词,都足以宣判一个年轻战士的死刑。
不行!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的男人正在前线为国拼命,她不能只在后方做一个享受着他庇护的“花瓶”。她拥有的知识和资源,本身就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武器!
苏晚晴眼神一凛,再无半分犹豫。她转身进屋,反锁上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心念一动。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上一秒还是七十年代简陋的军官宿舍,下一秒,她已经置身于一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空间内。
这里是“创世空间”的核心区域——生物制药中心。
穹顶是模拟的无影光照系统,光线柔和而明亮,将数千平米的实验室照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高效过滤器循环带来的、绝对纯净的气息。一排排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实验台上,静静地躺着全自动离心机、超高倍数电子显微镜、分子结构分析仪……这些任何一件都足以引起世界轰动的设备,在这里,不过是寻常的工具。
苏晚晴脱下军大衣,换上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那股属于娇妻的温婉气息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科研女王的冷静、专注与绝对权威。
她快步走到一面巨大的、如同瀑布般流淌着数据流的光幕前。
“启动‘创伤愈合’项目数据库,筛选关键词:枪伤、贯穿伤、快速止血、强效抗感染、细胞再生。”
清冷的声音落下,光幕上的数据疯狂闪烁,零点零一秒内,一份最优化的配方方案已经呈现在她眼前。
“配方确认。启动全自动制药流程。”
随着她的指令,整个实验室仿佛活了过来。机械臂精准地从恒温恒湿的药材库中取出数十种经过空间优化、药效是外界百倍以上的珍稀草药。这些草药被投入分子萃取仪,在几秒内就被分解为最精纯的活性成分。
紧接着,这些成分被送入生物合成器,在模拟体内环境下进行最完美的配伍与融合。离心、提纯、冻干、研磨……一道道复杂的工序,在绝对精准的程序控制下,行云流水般完成。
苏晚晴站在控制台前,双眼紧盯着光幕上不断变化的分子结构图,偶尔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光幕上微调一两个参数,让药效的配比达到极致的完美。
这才是她真正的世界。
在这里,她就是掌控生命奥秘的神。
十分钟后。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滴”声,制药流程结束。在无菌操作台的出口处,一个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小巧药瓶被机械臂稳稳托出。瓶中,盛放着大约十克左右的、呈现出淡淡金色的细腻粉末。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草木清香与生命气息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仅仅是闻上一口,就让人感觉精神一振。
苏晚晴将玉瓶握在手中,那温润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她将其命名为——“九转生肌散”。
这个名字,带着一丝古老的玄妙,足以掩盖其背后惊世骇俗的未来科技。
做好这一切,苏晚晴换回衣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宿舍。
时间,才过去了不到十五分钟。
可接下来的等待,却显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酷刑。窗外,风声鹤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都让她心头一紧。
她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更不知道陆长风是否安全。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是她两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远处终于传来了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回来了!
苏晚晴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快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回来的不止一辆车,是三辆。车上跳下来的战士们,一个个满身泥泞,神情肃杀,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陆长风从第一辆车的副驾驶上跳了下来。他安然无恙,只是军装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将人刺穿。
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晚晴,他眼中的冰霜瞬间融化了一丝,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声音沙哑地说了句:“我没事。”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晚晴悬了一夜的心,轰然落地。
然而,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看到几个卫生员抬着一副担架,小心翼翼地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的战士,嘴唇发白,双目紧闭,早已陷入了昏迷。他右臂的军装被剪开,用纱布胡乱包裹着,但鲜血早已将纱布浸透,还在不断地往外渗出,触目惊心。
“快!送卫生队!李军医!准备手术!”一个干部焦急地大吼着。
担架从苏晚晴面前快速经过,她清楚地看到,那个年轻战士的手臂,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是感染!而且是极其凶险的厌氧菌感染!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一缩。
“长风!”她叫住正要跟过去的陆长风,“伤员叫什么名字?”
“小张,张虎,一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兵。”陆长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痛,“为了掩护队友,他一个人挡了三枪。”
苏晚晴的心狠狠一沉。她不再犹豫,转身回屋,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玉瓶揣进兜里,快步跟了上去。
红星军区的卫生队,条件简陋得可怜。
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个大号的医务室。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碘酒味和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此刻,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军医李振国,一个四十多岁、经验丰富的老军医,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几个护士准备手术器械。当他剪开小张手臂上的纱布,看清伤口情况时,这位见惯了生死的汉子,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是一个贯穿伤,血肉模糊,最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已经开始发黑、肿胀,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坏疽!是气性坏疽!”李军医的声音都变了调,“快!准备大剂量的青霉素!还有,去血库调血浆!”
“李军医,青霉素……我们库存的青霉素,对他这种烈性感染,恐怕……恐怕作用不大啊!”一个年轻的护士声音颤抖地说道。
“那也得用!总比等死强!”李军医暴躁地吼道,额头上青筋毕露。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况,别说是在他们这简陋的卫生队,就是送到军区总院,保住命都难,更别提这条手臂了。
截肢,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段窈窕、容貌清丽脱俗的年轻女护士,端着一盘消毒好的器械走了过来。她看到陆长风也在,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随即又被浓浓的担忧所取代。
“陆团长,”她柔声说道,声音清脆如黄莺,“您别太担心,李军医是咱们军区最好的外科医生,他一定会尽力的。小张是您的兵,也是我们的战友,我们不会放弃他的。”
这个女护士,正是军区文工团的台柱子,白雪薇。她凭借着一手过硬的护理技术,在卫生队兼任护士,是全军区公认的“白衣天使”。更广为人知的,是她对陆长风那毫不掩饰的爱慕之心。
陆长风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手术台上的小张身上,那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怒火与无力。
李军医拿起手术刀,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进行清创,甚至已经做好了截肢的准备。
整个手术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等一下。”
所有人闻声回头。
只见苏晚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她一步步走进来,无视了白雪薇投来的惊愕与敌意的目光,径直走到手术台前。
她将那个小巧精致的羊脂白玉瓶放在手术盘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苏晚晴迎着所有人或疑惑、或震惊、或不解的目光,看着脸色铁青的陆长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用我的药。或许,能保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