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摇头,语气很肯定:
“我自己就是‘医生’。这伤……普通医生治不了。慢慢养着就行。”
夏姆洛克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对自己身体浑不在意的样子。
胸口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还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他捏紧了拳头,转过身,不再看她,硬邦邦地丢下一句:
“随你。”
他走进书房,再次用关门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青看着紧闭的书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是关心,但这种关心,对她和对他而言,都太复杂,也太危险。
自从在汉库克她们身上留下后手,沈青心里一块大石暂时落地。
行动似乎也“安分”了几天。
但她并没有真的闲着。
大部分时间,她会安静地坐在窗边或沙发里,手里捧着那本“无字天书”。
指尖轻触空白书页,眼中偶尔会流转过极其淡的金色光芒。
那是她在用灵力“阅读”书中那些常人看不见的、关于灵魂封印、记忆屏蔽和时空稳定性的深奥知识。
她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夏姆洛克偶尔会看到她在“看书”——一本空白的书。
他会微微皱眉,但最终什么也没问。
只是在她看累睡着时,会默不作声地拿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然而,随着灵力进一步恢复,沈青的“活动范围”还是开始不受控制地扩大。
她不再满足于用神识探查和看书学习。
她开始利用幻术和隐身,亲自外出“踩点”,绘制更精确的圣地区域地图。
寻找可能存在的、未被记录的密道或防御漏洞。
甚至……顺手“清理”一些渣滓。
她不止一次“偶遇”那些在娱乐场所寻欢作乐、以虐待奴隶取乐为荣的天龙人贵族。
她会悄无声息地靠近,将特制的、无色无味的丹药弹进他们的酒水或食物中。
药效会在一个月后慢慢显现,让这些渣滓彻底失去“为非作歹”的能力。
并且任何治疗都难以见效。
她知道这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让未来一段时间里,少一些无辜者受害。
夏姆洛克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乖”。
他好几次回家,房子里都空无一人,直到深夜,她才带着一身夜露的凉气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回来。
有时身上还沾着极淡的、属于那些肮脏场所的熏香或酒气。
他问她去哪了,她就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在附近花园散步迷路了”,或者“看星星忘了时间”。
夏姆洛克当然不信。
他动用自己的权限去查,很快就知道了那些“意外不举”的事件,以及沈青可能的活动轨迹。
他又惊又怒,这女人简直胆大包天!
在圣地,在伊姆的眼皮底下,用这种手段对付天龙人!
一旦被任何一方发现蛛丝马迹,她都必死无疑!
他警告过她,训斥过她,甚至用冰冷的眼神和语言试图吓住她。
但沈青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找机会溜出去。
她像是笃定了他不会真的把她交出去,行为越来越“放肆”。
终于,在一次沈青差点误入伊姆宫殿最外围的警戒圈,触发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报警结界之后——
夏姆洛克彻底爆发了。
他动用团长权限,封锁了消息,亲自去“事故”现场附近转了一圈。
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沈青的痕迹。
然后带着一身骇人的低气压回到房子。
沈青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夏姆洛克面色铁青地站在客厅中央。
手里拿着一副海楼石手铐。
那是神之骑士团用来禁锢强大恶魔果实能力者或危险犯人的海楼石,沉重而坚固。
“过来。”
夏姆洛克的声音冷得能结冰,暗红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风暴。
沈青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那副镣铐,挑了挑眉。
她当然知道这玩意儿对灵力者作用有限。
海楼石主要抑制恶魔果实能力,对灵力的压制效果很弱,她如果想,随时可以震开。
但她看着夏姆洛克那副怒到极点、甚至带着一丝后怕的眼神,忽然觉得……
配合他一下,让他安心几天,也好。
反正该探查的路线她已经摸清了,逃跑计划也在心里完善了。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甚至故意歪了歪头,脸上露出点好奇:
“这是什么?新玩具?”
夏姆洛克没理会她的调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冰冷沉重的海楼锁链“咔嚓”一声扣了上去。
沈青被冰得一哆嗦,她几乎是本能地,戏精附体,轻轻“啊”了一声。
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颤抖。
她低下头,脖颈弯出脆弱的弧度,然后又缓缓抬起脸。
眼眶微微泛红,长睫颤动,用一种我见犹怜的眼神看向夏姆洛克,轻声说:
“……好凉……”
夏姆洛克的手猛地一抖,动作瞬间停滞。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漏跳了半拍。
他看到看到她那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
一股陌生的感觉猛地冲上头顶。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她的眼睛。
手上却下意识地,将刚刚扣紧的锁扣,稍微调松了一点点,确保不会真的磨破她的皮肤。
然后,他沉默地蹲下身,将同样冰凉沉重的脚镣扣在了她的脚踝上。
链条的长度经过计算,只够她在卧室范围内活动。
“如果你被其他人抓到,”他站起身,声音依旧冰冷,但仔细听,似乎少了点之前的暴怒:
“你面对的,就远不止这些。”
说完,他拉她进入卧室,把她锁在了沉重的实木床头柱上。
然后,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匆忙,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喂。”
沈青在他身后叫住他,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洛克团长,你锁这么紧,我晚上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呀?”
夏姆洛克的脚步猛地一顿,背影瞬间僵硬。
他背对着她,沉默了好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生硬的两个字:
“……叫我。”
然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离开了卧室,还“贴心”地帮她关上了门。
沈青看着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脚踝上冰凉沉重的“新首饰”。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心酸。
她知道,夏姆洛克这次是真的怕了。
怕她出事,怕她被发现,怕他……护不住她。
她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等救出汉库克她们,她就必须立刻离开。
而夏姆洛克……在她离开,返回“现实”时间点的那一刻,关于她的所有记忆,都可能会被伊姆的力量瞬间清洗、覆盖。
就像从未存在过。
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恢复多少,她不知道。
只能希望,那颗红玉珠,能守住他灵魂深处最后一点“自我”。
在她未来真的来“救”他时,能成为唤醒他的一点微光。
在这之前,就让他以为,锁住她,就能暂时“安全”吧。
戴上镣铐的日子,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卧室,沈青倒是真的“安分”了不少。
但她的嘴可没闲着。
夏姆洛克按时给她送饭,她坐在床边,举起的双手,手腕上的链子叮当作响。
理直气壮地说:
“喂我。手抬不起来,没力气。”
夏姆洛克不理她,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要走。
沈青就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
“唉,某人以前在船上,可是给我烤过鱼,还做过黑暗料理呢。”
“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份心意。现在呢?这么冷漠?”
“呵,男人啊,真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夏姆洛克脚步踉跄了一下,脸有点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他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但最终还是走回来,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食物,递到她嘴边。
动作僵硬,脸色黑如锅底。
沈青笑眯眯地张嘴吃了,还点评:
“嗯,今天的汤味道不错,就是盐有点多。下次记得少放点。”
夏姆洛克捏着勺子的手背青筋都起来了。
晚上,夏姆洛克在隔壁书房处理文件。
沈青就故意在卧室里晃动手脚,让链条发出有节奏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夏姆洛克被吵得心烦意乱,文件看不进去。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推开椅子,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脸色难看:
“你又想干什么?”
沈青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链条绕在脚边,仰着脸看他。
表情无辜又带着点害怕:
“有老鼠……刚才好像有老鼠跑过去了……我害怕……”
她说着,还把身体往后缩了缩,仿佛真的被吓到了。
夏姆洛克额头青筋直跳。
他知道这房子干净得连只蟑螂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老鼠?
这女人分明是装的!
但看着她缩在床角、链条缠绕的脆弱样子。
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光芒的黑眸此刻湿漉漉地看着他。
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又痒又麻。
火气莫名其妙就消了大半。
他沉着脸走进来,装模作样地在房间里检查了一圈。
然后硬邦邦地说:
“没有老鼠。你看错了。安静睡觉。”
“哦……”
沈青乖乖应了一声,但等他走到门口,她又小声喊:
“洛克~”
夏姆洛克脚步一顿,没回头,但也没立刻离开。
“我想吃水果……”
“……”
“船夫大人~我想喝水……”
夏姆洛克闭了闭眼,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被这女人耗尽了。
但他还是去厨房洗了水果,倒了温水,给她拿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再次离开,关门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很多。
沈青看着那盘洗干净、切好的水果和那杯温水。
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她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很甜。
她知道自己在“作”,在试探他的底线。
也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确认一些什么。
确认他哪怕生气,哪怕觉得她麻烦,也还是会管她。
确认那段海上航行的记忆,那些荒诞的“船规”,在他心里,并非毫无痕迹。
这让她安心,也让她……更难过。
灵力恢复了一些,但识海的伤和反噬的根子,需要更精纯的灵气来温养。
沈青想到了秘境里的灵泉。
泡在灵泉里,能最快速度缓解疲劳,修复损伤。
这天,她又开始“作妖”。
“夏姆洛克,我要泡澡。”她坐在床边,晃着脚链,提出要求。
夏姆洛克从文件中抬起头,皱眉看她:
“你手腕脚上都是镣铐,怎么泡?”
“那你帮我解开呀。”
沈青理所当然:
“反正我又跑不了。还是说,你想帮我洗?”
“沈青!”
夏姆洛克又被她的话激得耳根发热。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卧室,沉着脸,动作迅速地用钥匙解开了她手脚上的镣铐。
然后指着浴室方向:
“自己进去。半小时。”
“知道啦,啰嗦。”
沈青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脚踝,慢悠悠地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夏姆洛克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放水声,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回到书房。
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点不踏实,文件也看不进去。
浴室里,沈青锁好门,确认夏姆洛克不会突然进来。
然后,她心念一动,从秘境中引出了一小股精纯温热的灵泉水。
注入已经放了一半热水的浴缸中。
灵泉水带着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混合成熟果实的奇异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浴室。
丝丝缕缕精纯温和的灵气随着水汽蒸腾,渗入她的皮肤。
让她因镣铐束缚和连日疲惫而僵硬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
识海中的刺痛也缓解了许多。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沉入温热馨香的泉水里,闭上眼睛。
任由灵气温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
泡了不知多久,直到水温有些下降。
门外传来夏姆洛克刻意加重的咳嗽声,似乎在提醒她时间到了。
沈青才恋恋不舍地从水里出来,擦干身体。
穿上干净的睡衣——夏姆洛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款式简单但料子柔软。
她打开门走出去,脸上还带着被热气熏出的淡淡红晕。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身上散发着灵泉特有的、清新好闻的气息。
夏姆洛克就站在客厅,看到她出来。
目光在她还泛着水光的脸颊和脖颈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似乎又有点不一样。
他走过来,手里拿着镣铐。
“伸手。”他声音干涩。
沈青很配合地伸出手腕。
但在冰凉的金属即将扣上时,她忽然把手腕举到他眼前。
指尖轻轻点了点之前被镣铐边缘磨出的一小圈淡淡红痕。
抬起眼,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小声说:
“洛克……这里,还有点疼……”
夏姆洛克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低头,看着她手腕上那圈确实存在的、微微发红的印子。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捏着镣铐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走开。
径直进了书房,再次“砰”地关上了门。
这次连镣铐都没给她戴上。
沈青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红痕。
又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臭石头,心还挺软。
过了一会儿,书房里彻底没动静了。
沈青也累了,今天消耗不小,泡了灵泉正是最放松的时候。
她打了个哈欠,走回卧室,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子里,几乎秒睡。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很多混乱而可怕的梦。
梦见鲜花岛在炮火中化为焦土。
柯拉松、霍名古、苏木隆、拉米……所有她救下的人,在梦中一个个被漆黑的阴影吞噬,化为灰烬。
梦见明哥在德雷斯罗萨的废墟上疯狂大笑,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
梦见路飞、艾斯、萨博……所有她认识的人,身影如同褪色的油画,一点点模糊、消散。
梦见整个世界在崩塌,无数人在绝望中哭喊。
而她自己站在虚空之中,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回溯时间,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重演,一次,两次,无数次……
“不……不要……为什么……救不了……”
她在梦中痛苦地呓语,挣扎。
冷汗浸透了睡衣,手腕脚踝无意识地挣动。
仿佛还被镣铐束缚着,很快就将原本就有点发红的手腕磨得更加通红,甚至破了一点皮。
“沈青?沈青!”
焦急的呼唤和身体被轻轻摇晃的感觉将她从噩梦深渊中强行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