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长老的话,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六人心底漾开层层涟漪。利用?她们求之不得!只有被利用,才能获得信任,才能接触到星陨阁的核心,才能找到关于师尊下落的蛛丝马迹。
“何事?” 凌霜压下心中因星眸所见而产生的惊涛骇浪,维持着表面的冰冷与恨意,仿佛只对“复仇”感兴趣。
严长老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凌霜,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只看到了一片冰封的恨海。他沙哑着开口:“叛徒北辰虽已伏诛(他用了这个词,显然相信了异界‘弑师’的结果),但其叛出宗门时,曾盗走一件关乎宗门气运的至宝——‘星辰核心’。”
星辰核心?六人心中一动,但面上不露分毫。
“据我等探查,那星辰核心并未被北辰带离青冥界,而是被他藏匿于一处名为‘坠星荒原’的绝地之中。” 严长老继续道,“那荒原环境恶劣,遍布空间裂缝与上古禁制,更有荒古异兽盘踞,凶险异常。且……其深处残留着北辰布下的特殊禁制,对星陨阁正统功法极为排斥,阁内弟子前往,往往事倍功半,甚至伤亡惨重。”
厉北辰在一旁补充,语气带着一丝诱导:“尔等功法气息与北辰同源,却又迥异于星陨阁,或许能不受其禁制排斥。若你等愿意前往坠星荒原,寻回星辰核心,便是立下大功。届时,不仅可洗脱嫌疑,成为星陨阁客卿,阁内更可提供关于北辰在青冥界其他可能藏身之处的线索,助你等……彻底了结心愿。”
图穷匕见。
这是要让她们去闯一处连星陨阁精英都觉得棘手的绝地,去取回一件所谓的“至宝”。成功了,她们有价值,可继续利用;失败了,死在荒原,也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异界复仇者,星陨阁毫无损失。
好算计。
凌霜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意动与迫不及待的杀意:“只要能找到他,挫骨扬灰,区区坠星荒原,何足道哉!何时出发?”
她的反应显然在严长老预料之中,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三日后,会有人带你们前往荒原边缘。届时,会给予你们部分荒原地图和北辰可能设置禁制的情报。能否成功,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目的达成,严长老与厉北辰不再多留,转身离去。客院的守卫似乎也松懈了些许,至少那种赤裸裸的监视感减弱了。
确认外人离开后,六人再次布下隔音结界。
“星辰核心?” 苏瑶首先提出疑问,“师尊……北辰他,真的盗走了宗门至宝?”
墨璇摇头:“未必。这可能是星陨阁为了名正言顺追捕他、或是掩盖其他真相而安插的罪名。就像‘叛徒’之名一样。”
赤练嗤笑:“管他是不是真的!重点是,那坠星荒原里有他布下的禁制!这说明他肯定在那里停留过,甚至可能在那里留下了什么!”
妙音指尖拂过琴弦:“而且,严长老说,找到核心,可能获得他其他藏身之处的线索。这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明确的方向。”
星眸此时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她低声道:“我方才……在听到‘坠星荒原’时,隐约感觉到那里……有很强烈的……与师尊身上那些‘debuff’同源,但又有些不同的……混乱波动。那里……很危险,但可能……也藏着重要的东西。”
凌霜总结道:“如此看来,这坠星荒原,我们必须去。不仅是为了取信星陨阁,更是为了寻找师尊的线索。不过,在此之前……”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客院之外:“我们还需要更多关于‘星辰核心’和‘坠星荒原’的信息,尤其是……师尊当年在星陨阁,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背负‘叛徒’之名,被扣上盗取至宝的罪名?他那一身的诅咒,又是从何而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们不能完全被星陨阁当枪使,必须弄清楚背后的真相。
接下来的三日,六人并未闲着。凭借着她(他)们强大的实力和心智,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巧妙地与看守的弟子、以及偶尔前来“探望”的柳芸等人周旋,旁敲侧击,或以丹药、或以阵法心得、或以音律等作为交换,逐渐拼凑出一些关于北辰过往的零碎信息。
这些信息,大多来自星陨阁官方的说辞,以及一些弟子间的流言蜚语,真假难辨,但结合已知情况,依旧能勾勒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轮廓。
原来,北辰曾是星陨阁万年不遇的奇才,年纪轻轻便已是少主,被视为宗门未来的希望。他天赋异禀,尤擅星辰推演与禁制阵法,修为深不可测。
然而,大约在数百年前,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混沌道种”(星陨阁对外宣称是他窃取了宗门秘宝),自此性情大变。他开始频繁出入宗门禁地,研习各种被视为禁忌的古老秘术,甚至多次顶撞阁主与太上长老,行事愈发孤僻诡秘。
后来,他更是在一次宗门大会上,公然质疑星陨阁传承万年的核心道统,称之为“残缺的囚笼”,并欲强行开启宗门最古老的“万星殿”,据说是为了验证某个惊世骇俗的猜想。此举引发了轩然大波,被阁主与多位长老联手阻止,并斥其为“入魔”,要剥夺其少主之位,收回“混沌道种”。
再后来,便是激烈的冲突。北辰以一己之力,重创了数位长老,叛出星陨阁,并在逃离时,卷走了镇宗之宝“星辰核心”。星陨阁对外宣布其为叛徒,全力追捕,但因其手段诡异,实力强横,多次围剿皆无功而返,直至他消失无踪,据传逃往了异界。
而关于他那一身诅咒,流言则更加隐晦。有说他修炼禁术遭受反噬,有说他强行推演天机触怒了冥冥中的存在,也有说他试图打破某种宿命而受到了惩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听着这些拼凑起来的信息,凌霜六人沉默了。
强行开启万星殿?质疑宗门道统是“囚笼”?修炼禁忌古术?
她们几乎可以想象,当年的师尊(北辰),是怀着怎样一种决绝甚至可能是绝望的心情,在星陨阁内特立独行,一步步走向与整个宗门对立的局面。
他做的每一件事,看似都是在“作死”,都是在挑战宗门的底线。
但深入了解他为她们布局的一切后,她们无法再简单地认为那只是“作死”。
他质疑道统,是否因为他发现了星陨阁功法,乃至青冥界大道本身的某种巨大缺陷或阴谋?
他强行开启万星殿,是否是为了寻找解决自身诅咒,或者应对那未知死劫的方法?
他修炼禁忌古术,是否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力量,来实施那横跨两界的“反向攻略”计划?
他的每一次“作死”背后,可能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苦衷与深意。
“他到底……在对抗什么?” 苏瑶喃喃道,感到一阵心悸。星陨阁的水,比她们想象的更深。师尊所面对的,绝不仅仅是几个觊觎道种的长老那么简单。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
这一日,厉北辰准时出现,带来了几枚记载着坠星荒原部分地图和已知危险区域的玉简,以及一件据说能感应“星辰核心”波动的罗盘法器。
“祝诸位……马到成功。” 厉北辰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她们送出了迎客岛,指向远方那片天空都显得灰暗压抑、隐约可见空间裂痕的巨大荒原。
凌霜接过玉简和罗盘,看都未看厉北辰一眼,带着五位师妹,化作六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向那片被称为绝地的坠星荒原。
就在她们身影消失在天际不久。
严长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厉北辰身边,望着荒原的方向,眼神冰冷。
“长老,她们……真的能找到星辰核心吗?” 厉北辰低声问道。
严长老冷哼一声:“找到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能否触发北辰留在那里的……最后的布置。那叛徒心思缜密,绝不会无缘无故选择坠星荒原作为藏宝之地。那里,定然有蹊跷。让这几个异界棋子去探路,再合适不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忌惮交织的光芒:
“而且,那个能看到‘状态’的小丫头……有点意思。等她回来,好好‘照顾’一下。”
厉北辰心领神会地低下头:“是。”
而此刻,刚刚踏入坠星荒原边缘的凌霜六人,立刻感受到了一股蛮荒、死寂、却又充斥着狂暴混乱能量的气息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凌霜怀中的那枚剑形玉佩,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滚烫!
并且,这一次,它传递出的不再是坐标或信息,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
求救信号?!
来自玉佩深处,那一缕师尊早已融入其中的……本源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