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惊雷还在云端酝酿,返回榕华的祁国栋,却仿佛瞬间切换了模式,从那个在“东海”之畔凝重接旨的封疆大吏,变回了带着烟火气的丈夫和父亲。
那沉重的秘密被他小心翼翼地敛藏在心底最深处,表面上,一切如常。
这天晚上,家里难得的清静。祁安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小云舒在地毯上摆弄着积木。祁国栋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拖拉着拖鞋,像个寻常的居家男人,溜达进厨房。
黄莉雅正在灶台前忙碌,准备着明天的早餐食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祁国栋凑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妻子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深吸一口气:“真香。”
黄莉雅被他这难得的黏糊劲儿逗笑了,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干嘛?祁大书记今天怎么有空来厨房视察工作了?不去思考你的国家大事了?”
“国家大事哪有给老婆打下手重要。”祁国栋嬉皮笑脸,伸手就去捏盘子里刚切好的火腿片。
“哎!洗手了没!”黄莉雅拍开他的爪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她敏锐地感觉到,这次从京城回来,丈夫似乎卸下了某种极其沉重的负担,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虽然具体原因他守口如瓶,但这种松弛感让她安心。
祁国栋嘿嘿一笑,赖在厨房不走,看着黄莉雅熟练地忙碌,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莉雅,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黄莉雅诧异地回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这才哪儿到哪儿?”
祁国栋叹了口气,故作深沉:“感觉精力不如从前了,以前熬个通宵跟玩儿似的,现在稍微晚睡点,第二天就头疼。”
黄莉雅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双手抱胸,好笑地上下打量他:“祁国栋同志,你这是在跟我凡尔赛吗?三十八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最能干的时候,你跟我这儿喊老?”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看看你这精神头,再看看你这……嗯,虽然有点黑眼圈,但总体还算对得起观众。别不知足了!”
祁国栋抓住她戳过来的手指,握在手里,脸上露出那种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有的、带着点赖皮的笑容:“三十八了啊……感觉还没混出个名堂呢。”
“混?”黄莉雅被他这用词气笑了,“你这叫混?你都混成省委书记了,你还想怎么混?再混上去,是不是得去‘东海’边混个位置了?”她本是随口一句玩笑。
祁国栋心里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把妻子往怀里紧了紧,把脸埋在她颈窝,闷声说:“那地方有什么好,规矩多,不自在。我还是喜欢在咱们高桥省‘混’,自在。”他巧妙地把话题带了回来,继续扮演那个“不求上进”的丈夫,“我觉得现在就挺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偶尔去省里开开会,批批文件,挺好。”
黄莉雅被他这“没出息”的论调逗得直乐:“行行行,您就混着吧!反正啊,我看孙陆雨比你上进多了,人家现在可是‘花手书记’,流量担当!”
“他?”祁国栋嗤笑一声,“他那叫瞎折腾!我这是……大智若愚,懂不懂?”
夫妻俩在厨房里笑作一团。这时,祁安探进头来:“爸爸,妈妈,你们笑什么呢?作业写完了,我能看会儿电视吗?”
祁国栋立刻板起脸,拿出严父的派头:“作业检查了吗?错题订正了吗?就知道看电视!”
小云舒也咿咿呀呀地爬过来,抱着祁国栋的腿要抱抱。
祁国栋弯腰把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搂着妻子的腰,看着儿子求知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巨大秘密而产生的激荡,渐渐被这温馨平凡的日常抚平。
是啊,无论外面风浪多大,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晚上临睡前,祁国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孙陆雨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几个字:“‘货’已入库,一切安好。”
祁国栋回了一个:“知道了,稳住。”
放下手机,他躺在黑暗中,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什么副G级,什么新省蓝图,什么军区第一政委……此刻,都比不上老婆孩子热炕头来得实在。他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
“三十八岁,正是‘混’日子的好年纪啊……” 语气里,满是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和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对未来波澜壮阔的期待。这日子,这么“混”下去,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