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飞等林汐哭够了,轻声问道: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林汐抽泣着回答,谢谢你。
荆飞迈步离开,却在门口顿了顿,回头望去——林汐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身影单薄而落寞。他静静看了一瞬,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当房间重归寂静,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时,林汐缓缓起身,走向酒柜。她的指尖在一排酒瓶上轻轻掠过,最终停在一瓶陈年红酒上。
橡木塞被起开的瞬间,发出的一声轻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暗红色的酒液倾泻而下,在玻璃杯中打着旋,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泽。她凝视着杯中摇曳的液体,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
第一口酒滑入口中,先是饱满的果香在舌尖绽放,带着黑樱桃和覆盆子的甜润。但很快,单宁的涩感便从舌根蔓延开来,像无数细小的颗粒轻轻刮过味蕾。酒液入喉的瞬间,那抹甘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酸涩,在口腔里久久萦绕。
这滋味多像爱情啊——初时总是甜蜜醉人,让人甘之如饴;可当你真正沉溺其中时,才发现那些藏在甜蜜背后的苦涩,早已悄然渗入心底,再也抹不去了。
她仰头饮尽杯中残酒,任由那复杂的滋味在唇齿间流连,就像放任回忆在心头翻涌。空酒杯映着她模糊的倒影,杯壁上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如同她心上那些未曾愈合的伤。
就在这时,指纹锁开启的轻微嘀嗒声划破了寂静。
林汐迷蒙地抬眼望去,逆着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是你吗?”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生怕一大声,眼前的幻影就会破碎。
戚海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她面前。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湿润的眼角。
“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对不起……”
话音未落,林汐就被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他的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威士忌浓烈的气息,与她口中红酒的余韵交织在一起。这个吻既温柔又霸道,像是道歉,又像是宣誓主权。
“对不起……”他的唇贴着她的耳畔呢喃,温热的气息让她浑身战栗。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晰而真切,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林汐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攥紧拳头,一下下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得不能自已:“你怎么敢……怎么敢丢下我……”
戚海敏任由她发泄,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也在颤抖,“对不起,我的宝贝儿……”
他一遍遍地吻去她的泪水,那些咸涩的液体仿佛都化作了迟来的告白。林汐终于放弃了抵抗,瘫软在他怀里,像个迷路已久终于归家的孩子。
所有精心构筑的理智,所有反复权衡的得失,在撞入他眼眸的那一刻,便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纸,瞬息间化为灰烬,被呼啸的情感狂风席卷得无影无踪。那赖以生存的、冰冷的逻辑高塔,在他炙热的怀抱猛然收紧的瞬间,便土崩瓦解,碎成齑粉,再也寻不回一丝痕迹。
她爱他。
这爱是深入骨髓的顽疾,是溃烂流脓却执意不肯愈合的伤口。这爱意凶猛而专制,早已蛀空了她的灵魂,吞噬了那个名为“自我”的核,只留下一具为他喜而喜、为他悲而泣的空壳。是非对错的标准在他面前彻底失效、扭曲、重组——只要评判的对象是他,那一切准则就都失去了意义。
原则可以粉碎,底线可以践踏,尊严可以双手奉上任他碾落成泥。世界可以倾覆,未来可以焚毁,只要他能留下。
只要是他。
林汐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坠落,正向着万劫不复的深渊加速坠落,理智在头顶上方发出尖锐的警告,可她只是闭上了眼,更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将这沉沦当作唯一的救赎。她不是分不清是非,她只是早已做出了选择——在“是”与“他”之间,她永远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无边地狱,只要他在尽头张开手臂,她就会踩着荆棘赤足奔去,甘之如饴。
这爱是病态的无期徒刑,是她亲手为自己戴上的镣铐。而他,既是那唯一的执刑人,也是她渴求的、唯一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