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海敏背着林汐走进紫藤公寓。老式楼梯的木扶手在暮色中泛着温润光泽，林汐忽然松开环着他脖颈的手臂，指尖轻轻划过那些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木质纹理。
几楼？戚海敏微微侧头问道。
五楼。林汐软软地趴在他背上回答。
戚海敏下意识收紧托着她的手，踩着年久失修却依然坚固的台阶向上走去。陈年柚木的幽香混着旧书特有的气息在楼道里静静流淌。行至三楼，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次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纸上摇曳出深浅不定的影子。
当戚海敏的脚步声停在五楼平台时，林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他弯腰将她小心放下，看着她踉跄半步后站稳。
502室门前，林汐将拇指贴在指纹识别区。欢迎回家。机械女声温柔响起，锁芯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推开门，新铺的白色橡木地板在玄关灯光下泛着蜜色光泽，木材的清香与窗外涌入的晚风悄然交融。
林汐侧身抵着门框，发丝被穿堂风轻轻拂动。请进。她微微颔首，眼角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林汐侧身让出通道，戚海敏的视线掠过她泛红的耳尖，落在客厅那盏纸灯笼造型的落地灯上。暖光透过桑皮纸在亚麻沙发投下细密纹理，像给整个空间蒙上一层薄纱。
要喝茶还是咖啡？她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岛台，玻璃壶里的水正要沸腾，蒸汽在顶灯下氤氲成雾。
戚海敏却已站在她身后，手掌覆上她正要取茶叶罐的手腕。他低头时呼吸扫过她颈侧：想尝尝别的。话音未落便将她转过来抵在岩板台面边缘，大理石的凉意透过羊绒旗袍漫上来。
林汐的惊呼被他含进唇齿间，后腰被托着悬空抱起时碰倒了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里，她的拖鞋从脚尖滑落，在橡木地板上轻叩两下。穿过走廊的短短几步，戚海敏的皮鞋碾过散落的诗集扉页，怀里的重量让他膝盖抵上床沿时震动了床头铜铃。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渗入，在羽绒被上绘出明暗相间的条纹。戚海敏的西装外套早已滑落在地，真丝衬衣的袖扣却仍固执地扣着，在腕骨处闪着冷光。林汐的脚趾无意间蹭过他西裤的皮带扣，金属的凉意让她本能地蜷缩，却被他握住脚踝拉回。
等等...她伸手想解开他袖扣，指尖却被捉住。戚海敏低头用牙齿咬开那枚银扣，金属与瓷器的碰撞声里，他的唇已经贴上她手腕内侧跳动的脉搏。这里的血管，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天鹅绒，比别处蓝得多。
床头的铜铃随着动作轻颤，戚海敏的领带不知何时缠上了林汐的手腕，真丝面料在挣扎中勒出淡粉色的痕。他忽然停下，用鼻尖拨开她耳后的碎发：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的味道……呼吸灼热地烙在耳廓。
飘窗的铃兰被夜风推倒，陶盆滚动的闷响淹没在更急促的呼吸里。戚海敏的衬衫下摆从西裤中挣脱，林汐的指甲无意划过他后腰时，那块肌肉瞬间绷紧如张满的弓。月光此刻爬上他的脊梁，照见旧伤疤旁新添的抓痕，像签名般蜿蜒。
当一切恢复平静时，林汐将脸埋在戚海敏的胸膛，耳畔是他尚未平复的心跳。她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存中，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锁骨处的线条。
戚海敏突然抬起手腕，表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该走了。他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声音里带着未尽的情愫。
啊，好。林汐撑起身子，正好看见他随手放在床头的手机亮起。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航班提醒——23:15起飞，目的地L市。
原来他早有归程。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突然空了一块。
路上小心。她拢着被单坐起身，看着他将衬衫一件件穿回身上。每一粒纽扣的系上都像在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会的。他俯身在她额间又落下一吻，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林汐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直到手机屏幕亮起。
“在去机场的路上”第一条消息跳出来，“航班马上要起飞了，待会关机”。
她看着气泡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几下，第二条消息才姗姗来迟：“今晚很特别”。
羽绒被从肩头滑落，林汐却浑然不觉。第三条消息带着欲言又止的停顿：“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林汐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轻轻落下：“林汐。双木林，潮汐的汐。”
按下发送键的刹那，远处传来飞机划破夜空的轰鸣。她下意识望向窗外，只看见一片深蓝的夜幕。
林汐走进厨房时，玻璃壶里的水已经沸腾许久。她打开茶叶罐，取出今年的新茶白毫银针，轻轻放入白瓷茶壶中。沸水注入的瞬间，茶叶在壶中舒展开来，泛起淡淡的清香。
她从玻璃柜里取出一只白瓷茶盏，将茶水缓缓倒入，琥珀色的茶汤在盏中微微荡漾。捧着温热的茶盏，她走到阳台。夜空中，一架飞机的航行灯渐行渐远，像一粒被风吹散的星火，忽明忽暗地消失在夜色里。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最后一条消息简短得如同电报代码。
记住了。回见，林汐。
屏幕暗下去之前，她瞥见左上角的时间——22:47，距离那班飞往L市的航班起飞，还有二十八分钟。
林汐将手机轻轻搁在茶几上，茶盏与玻璃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回落地窗前，双手环抱着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远处机场方向隐约的引擎轰鸣。
茶几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她快步走回去，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突然想起，你的茶应该凉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手指在键盘上停留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字。
转身走向厨房，她重新烧了一壶水。水汽在玻璃壶口氤氲升腾，模糊了抽油烟机上的不锈钢表面。她盯着那片朦胧的倒影，忽然意识到自己正不自觉地嗅着指尖——那里早已没有了雪松的气息，却仿佛还残留着某种触感。
水沸的声响将她的思绪拉回。林汐取出一把紫砂壶，用茶刀轻轻剃下一块普洱。茶块落入壶中，在沸水里缓缓舒展，色泽如夜色般深沉。
她端着新泡的茶回到阳台，恰好望见东南方的天际——一道微弱的亮光正缓缓爬升，划破夜空。那架航班，准时起飞了。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语音消息。她犹豫了几秒才点开，听筒里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和那个已经有些熟悉的声音：听，这就是我要带你去看的风景。背景音里，空乘正在用中英文播报起飞注意事项。
林汐将手机贴近耳边，反复听了三遍。当她第四次按下播放键时，一条新的文字消息跳了出来：下次见面，可以请你喝我收藏的政和白牡丹吗？
夜风突然变大了，吹动窗帘发出轻微的拍打声。她将凉透的第一杯茶倒入水池，看着如琥珀般透亮的茶汤打着旋消失在排水口。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而东南方的那点星光已经消失在云层之上。
回到书房，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栏输入L市天气。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茶香在房间里静静弥漫。书桌抽屉里，那张烫金名片在黑暗中微微反光，雪松的气息似乎又悄悄渗了出来，与普洱的陈香在空气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