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主蚩骸退回葬兵原,齐州东南之危暂解。金戈城内外,劫后余生的人们忙于修复城池,救治伤员,空气中弥漫着疲惫与庆幸。
洛羽经此一役,神魂与灵力消耗甚巨,尤其是最后侵入兵主蚩骸意识核心的那一击,几乎触及本源。她谢绝了所有的庆功与赞誉,于金戈城内寻了一处僻静院落,布下混沌禁制,开始闭关疗养。
院落之中,古树苍翠。洛羽盘坐树下,双目微阖。周身混沌之气不再如以往那般奔腾流转,而是如同涓涓细流,温和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识海。与兵主蚩骸的意识交锋,虽凶险万分,却也让她对意念、对规则、对“道”的相生相克有了更深的理解。那缕植入兵主蚩骸核心的“止戈”道种,仿佛也成为了她自身大道的一部分,让她对混沌的“化”与寂灭的“归”有了新的感悟。
她的气息在疗伤中非但没有衰落,反而变得更加内敛深沉,仿佛一块璞玉,正在经历最后的雕琢。
与此同时,关于洛羽独引尸祖、布阵止戈的事迹,已如风暴般传遍齐州,甚至通过各种渠道,隐隐向齐州之外扩散。她的声望在联盟中达到了顶峰,无人再敢质疑其地位与实力。玄天宗也因此水涨船高,隐隐有执正道牛耳之势。
青云剑宗、梵音禅寺纷纷遣使送来珍贵丹药与疗伤圣品,言辞间更加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敬畏。连被囚禁的魂寂婆婆,在得知消息后,也沉默了很久,那浑浊的眼中,算计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重新评估着什么。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休整期,一则极其隐秘、通过玄天宗秘密渠道传递的消息,悄然送到了洛羽闭关的院落。
消息并非来自齐州任何一方势力,而是源自——永冻冰川。
传讯者,是璃。
消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却让洛羽刚刚平复的心境,再起波澜:
“北境极光有异,其色转暗,似有‘观察者’痕迹。速来。”
观察者!
洛羽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生灭。她记得璃曾提及,上古“绝地天通”并不仅仅是封锁,更深层的意义在于隔绝“观察者”的窥探。这些“观察者”是何存在,来自何方,目的为何,皆是谜团。如今,璃竟然在极光中发现了他们的痕迹?
这意味着什么?“绝地天通”的封印进一步松动了?还是说,“观察者”们因为噬天苏醒的加速,而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这片被遗忘之地?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绝非好消息。
洛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兵主蚩骸之乱刚平,北境又生变故,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看了一眼尚未完全恢复的神魂,知道不能再耽搁。必须立刻前往永冻冰川,与璃会合,弄清楚“观察者”的踪迹意味着什么。这或许,关系到对抗噬天最终的成败。
她长身而起,周身气息虽未至巅峰,却已稳固。推开院门,阳光洒落,她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
短暂的休憩结束,新的征程,已然开始。
永冻冰川,永恒的冰封国度。
洛羽的身影出现在冰宫之外,刺骨的寒意足以冻结神魂,但对她而言已如寻常。宫门无声开启,璃那银发玄衣的身影立于门内,冰蓝色的眼眸比万载玄冰更冷,此刻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你来了。”她的声音清冷空灵,目光在洛羽身上停留一瞬,“你的道,更近了。但神魂之伤未愈。”
“无妨。”洛羽步入冰宫,内部空旷寂寥,唯有中央悬浮着一面由太阴玄冰凝聚而成的冰镜,“‘观察者’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璃抬手一指冰镜。镜面波动,浮现出北境苍穹的景象。只见那原本绚烂瑰丽的极光,此刻竟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流动的暗影!那暗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扭曲的光线,或者说是……某种存在透过屏障投下的视线!
“极光乃是此界天地法则与域外能量交互所生,其色彩变幻自有规律。”璃解释道,“但这抹暗影,并非自然现象。其波动频率,与吾记忆中上古时期,‘观察者’窥视此界时引起的法则涟漪,有七分相似。”
洛羽凝视着那冰镜中的暗影,混沌神识细细感应。果然,在那变幻的极光深处,她捕捉到了一种极其隐晦、冰冷、不带任何情感,唯有纯粹“观察”与“记录”意味的波动。这种波动超越了寻常的能量感知,更接近于规则层面。
“他们……在看什么?”洛羽沉声问道。
“不知。”璃摇头,“‘观察者’的存在形式、目的,皆是谜。上古先贤只知其非善类,其窥视往往伴随着文明的衰落与灾劫,故才倾尽全力,行‘绝地天通’之法,隔绝内外。”
她顿了顿,看向洛羽,眼神复杂:“如今封印松动,噬天将苏,他们再次将目光投来,绝非偶然。或许,他们等待的……正是噬天彻底苏醒,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在寂灭劫难下的‘最终表现’。”
洛羽心中凛然。将一方世界乃至文明的覆灭,当作一场“实验”或者“观测”对象?这是何等的冷漠与可怕!
“必须阻止他们。”洛羽语气斩钉截铁。无论“观察者”有何目的,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变数和威胁。
“难。”璃吐出两个字,“他们并非实体降临,其存在方式超乎想象。除非能彻底修复‘绝地天通’,否则难以完全阻隔其窥视。而且……”
她目光投向冰宫深处,那里封印着太阴星最后的本源,也是镇压噬天封印的重要一环:“吾感觉到,封印的松动速度,因兵主蚩骸的受挫和你的活跃,正在加快。噬天的意志,似乎变得更加……‘急切’了。”
内忧未平,外患又至。
洛羽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无法完全阻隔,那便给他们看一些……‘意外’的东西。”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观察者”在窥视此界的寂灭进程,那她或许可以主动展示一些东西,比如……反抗 的力量,混沌 的变数!她要让这场“观测”,出现他们预料之外的“数据”!
“我需要借你太阴本源之力一用,”洛羽看向璃,“并非抽取,而是共鸣。我要以混沌为引,太阴为镜,向那‘观察者’……打个招呼!”
璃深深地看着她,良久,缓缓点头:“可。但此举风险未知,可能引来更直接的关注,甚至……干预。”
“该来的,总会来。”洛羽目光穿透冰宫,望向那苍穹之上扭曲的极光,“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落子。”
她要在“观察者”的棋盘上,投下一颗属于自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