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安身化流光就要去往阳间,但飞到奈何桥边上,看着前面的望乡台和幽幽黄泉路,他又折返了回来。
麒麟这些年是真得累坏了,就在轮回大殿里毫无形象地趴着,吞吐天地灵力,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见到陈承安去而复返,也很是纳闷,开口说道:“怎地?不去寻你那婆娘,在这地府还赖着不走了?”
陈承安闻言,开口说道:“麒麟前辈,冥主去哪里了?”
麒麟听后撇撇嘴,说道:“你还是不肯叫父亲的?也对,你是老爷子养大的,陈界主的确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陈承安却是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多问题,就是冷不丁地开口有些不太适应罢了,估计过一段时间适应了就是,不过这老家伙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忙着四处征战呗,这些年阳间又死了不少人,如今地府的建设也差不多了,这些死掉的人里又不少都是当年在阳间赫赫有名的存在,还闹出了不少乐子,明明都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还觉得自己是阳间的大能,耍威风,被你老爹着实给教训了一下,还不老实的,直接赏善罚恶,丢到无间地狱里忏悔去了。”麒麟笑嘻嘻地诉说了这些年的一些往事。
陈承安听完,内心思量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却是实打实写出了这地府初步建立秩序的艰辛。这幽冥地府原本已经被打烂了,所谓的六道轮回也只能是随机进行轮回。
参与轮回的生灵是随机的,轮回之后大体上遵循这原本万相星盘的判断,模模糊糊地进行着下一步投胎的工作,但实际上中间的环节好多都是毫无道理的。索性这次将万相星盘的母盘恢复,又有麒麟这位阵法大宗师将这中间需要的阵法依照轮回法则进行补全,如今有了业力熔炉作为动力源,这轮回算是完善了。
从无到有,各种艰辛无法用三言两语进行描述。
麒麟正说得起劲,忽然间,整个轮回大殿轻微一震,外界传来阵阵喧哗与能量剧烈碰撞的波动,其间夹杂着鬼卒的厉声呵斥与痛呼。
“嗯?”麒麟抬起眼皮,懒洋洋地道,“又来个不开眼的?这年头,刚死的刺头儿是越来越多了。”
陈承安眉头微蹙,他身为天地监察使,对地府秩序的紊乱有着本能的感应。“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地府闹事的,得好好去涨涨见识。”
话音刚落,一道流光已率先冲出大殿,正是麒麟,它虽嘴上抱怨,但维护地府安宁乃是职责所在。陈承安身化流光紧随其后。
只见奈何桥前,望乡台侧,一片狼藉。数十名鬼卒东倒西歪,魂体黯淡,显然受了重创。场中,一个身高三丈、浑身缠绕着赤红煞气的修士魂魄正在咆哮,其魂体凝实近乎肉身,气息强横,看样子,这家伙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位修行界的顶尖人物,已然修出了阳神,实打实的造化境修士。
“区区鬼魅魍魉,也敢拘拿本座!本座乃赤阳老祖,纵横阳间万载,岂是尔等蝼蚁能轻辱的?速速让开,本座要还阳!”那自称赤阳老祖的魂魄声若雷霆,挥手间便是炽热阳刚的烈焰道法,逼得众鬼卒无法近身,连周围的阴气都被灼烧得滋滋作响。
“放肆!”麒麟怒吼一声,声波滚滚,带着镇魂之力冲击而去。然而那赤阳老祖确实有几分本事,魂体外的煞气屏障竟将麒麟的音波大部分抵消,只是身形晃了晃。
“哦?一头麒麟神兽?正好,擒了你当坐骑!”赤阳老祖狂妄大笑,主动向麒麟扑来。
陈承安眼神一冷,一步踏出,身形虽不如对方高大,但那股源自天地意志的威严却瞬间笼罩全场。“阳间已了,阴司有序。此地,容不得你撒野!”
他心念一动,两卷散发着古朴玄奥气息的书册自其体内浮现,正是生死簿·真卷与生死簿·原始卷。真卷记载众生当下之命数与罪福,原始卷则追溯其生命本源与一切因果。
“判:赤阳老祖,阳间修行八千七百载,恃强凌弱,屠戮生灵逾万,毁谤正道,罪业深重!”陈承安声音冰冷,如同天道宣判。真卷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赫然是赤阳老祖的生平罪责,字字绽放金光,形成枷锁,缠绕向其魂魄。
赤阳老祖顿时感到魂体一沉,仿佛背负山岳,行动变得迟缓,周身煞气也被压制。“这是什么邪法?!”
“溯本归源,剥夺汝之依仗!”陈承安再催动原始卷。原始卷中射出一道清光,照在赤阳老祖身上。只见其魂体内那强横的、近乎金仙的修为根基,竟如同被抽丝剥茧般,迅速瓦解消散,那是将其依靠掠夺和邪法积累的力量,从根本上进行剥离还原。
“不!我的修为!我的道果!”赤阳老祖惊恐万分,感受着力量飞速流逝,魂体也重新变得虚幻普通。他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恐惧,看向陈承安的目光充满了骇然。
陈承安面无表情,伸手一指:“罪魂赤阳,打入火山地狱,受烈焰焚魂之苦,刑期三千六百年,以赎其罪!”
虚空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其中烈焰滔天的地狱景象,强大的吸力将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赤阳老祖魂魄摄入其中,只留下他绝望的哀嚎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众鬼卒纷纷拜服:“多谢大人!多谢麒麟尊上!”
麒麟咂咂嘴:“你小子,有这两本宝贝在手,收拾这种家伙倒是利索。”
然后麒麟便再次化身巴掌大的小狗模样,脚底下腾起云雾,要不是太过迷你,实打实的仙界瑞兽的模样。麒麟这货围着陈承安手里的两份生死簿不停地打转,是不是用小蹄子碰一下,显然这货动了贪念。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无边的威严降临地府,轮回殿方向神光冲天,一道身影踏破虚空而至。来人身着玄黑龙纹帝袍,面容威严,目光如电,正是冥主陈冥渊。他气息比之前更为深沉,只是右边衣袖空空,那断臂之处,依旧残留着一种难以磨灭的法则侵蚀痕迹。
“父亲。”陈承安这次没有再犹豫,坦然称呼,同时迎了上去。
陈冥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不过这傲娇的家伙显然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用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方才此地有骚动?”
“已处理完毕。”陈承安简略回答。
随即取出一个玉盒,盒盖开启,一枚龙眼大小、表面有九彩霞光流转、内部仿佛有凤凰虚影翱翔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浓郁的生命气息与大道韵律瞬间弥漫开来,连地府的阴冷之气都被驱散了几分。“此乃涅盘返生丹,传承自上古昆仑,或可治愈父亲断臂。”
陈冥渊看着那丹药,眼中精光一闪,他自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逆转法则的神效。但还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承安,你可知我这断臂之伤乃是法则之力造成的,非凡间药石之力可以化解,这次,你怕是要白费力气了。”
陈承安却是说道:“这时上古昆仑丹道传承的终极传承,炼制出来便是仙丹,生死人肉白骨也不是不能,您仔细观察一下,这丹药中的药材虽然珍贵,但真正起作用的却是其中蕴含的道韵。”
陈冥渊也算天纵奇才,这些年见多识广,听闻好大儿如此推崇,也是仔细观察了一番,但他不是炼丹师,只能凭借本能判断这丹药的确不凡,具体好在哪里他也不晓得,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服下去检验一下便知晓其中奥妙。
“好!我儿有心了!”他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
丹药入腹,瞬间化为一股暖流,继而爆发出如同宇宙初开般的磅礴能量。陈冥渊闷哼一声,周身被九彩神光彻底包裹,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光茧之上,凤凰虚影盘旋长鸣,更有无数繁复的大道符文生灭流转。那断臂之处,残留的法则之力被强行逼出,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消散,同时血肉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重组!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天地间的灵力都为之牵引,形成巨大的漩涡灌入光茧。最终,光茧破碎,神光内敛,陈冥渊的身影重新显现,其右臂已然完好如初,皮肤晶莹,蕴含着比左臂更加强大的力量。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新生的手臂,有些不太敢太用力的样子,这简直就是神迹。此刻陈家长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畅快的笑容。
“哈哈哈!好!断臂重生,法则弥补,吾道更进矣!”
陈承安见父亲恢复,心中也落下大石。他随即又取出生死簿·真卷、轮回盘,并召来了烛龙与地狱犬。“父亲,地府秩序初定,需更强神器与守护。此四物,今日便正式交由地府执掌,助父亲完善轮回,震慑宵小。”
陈冥渊看着这几件天地至宝与神兽,重重点头:“善!有此助力,地府无忧矣!”
这时,一旁的麒麟凑到烛龙面前,啧啧道:“老烛,好久不见,架子还是这么大啊?以后在地府,咱哥俩可得好好亲近亲近,我排老大,你排老二,怎么样?”
麒麟是在另一个界域天生天养的瑞兽,烛龙则是这方世界孕育的祖龙,他俩的确有不少渊源。
烛龙那巨大的、原本半开半阖的龙目缓缓完全睁开,一只眼如烈日灼灼,一只眼如冷月森森,完全形态的龙威浩瀚而出,它懒得废话,直接一爪子拍了过去。麒麟怪叫一声,试图抵挡,却被那股蛮横古老的力量直接拍进了地里,砸出一个大坑。
麒麟灰头土脸地爬出来,嘴上却不服输:“呸呸呸!打人不打脸!老烛你个蛮龙,不懂礼貌!我告诉你,吵架你肯定吵不赢我!”
烛龙鼻孔喷出两道寒气,懒得理他。
陈冥渊笑道:“好了,莫要闹了。烛龙,归位吧!业力熔炉,当由你执掌,焚尽世间恶业!”
烛龙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庞大的身躯飞向地府深处的业力熔炉。当它与熔炉彻底结合的刹那,整个熔炉爆发出冲天的暗红色光柱,其中有无尽罪孽在哀嚎、被炼化。烛龙的身躯在光柱中似乎变得更加庞大、凝实,它的双目彻底圆满,左眼炽白,代表极阳净火,右眼幽蓝,代表极阴冥火,双目开阖间,仿佛能定昼夜,判善恶,对业力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随着烛龙归位,业力熔炉全力运转,整个地府的法则似乎变得更加完善、稳固。麒麟也安静下来,它感受到一种源自天地本源的补全,自身作为祥瑞神兽的某些古老传承印记变得更加清晰,对吉凶祸福的感知也越发敏锐,甚至连停滞许久的修为都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就在地府气象为之一新,法则趋于圆满之际,九天之上,突然降下无穷无尽的玄黄色功德金光!这金光浩瀚、纯正、祥和,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精准地落在每一个对地府建设与秩序恢复有功的存在身上。
陈承安作为核心推动者,获得的功德最为庞大,金光几乎将他淹没。在功德的洗礼下,他感觉自己的监察使权柄更加稳固,与天地意志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他甚至能冥冥中感应到,所有获得功德的存在,如父亲陈冥渊、麒麟、烛龙、地狱犬,乃至那些兢兢业业的鬼卒,他们在地府乃至阳间的大体位置与状态。
更奇妙的是,在这无上功德的冲刷下,陈承安的神魂仿佛触及到了某种更加玄妙的层面。他清晰地“听”到了,来自阳间无数生灵的祈愿与诵念之声,丝丝缕缕、汇聚成河的香火愿力跨越阴阳界限,萦绕在他周身。他在人间的传说已被广泛传播,庙宇立起,香火供奉,他已被视为执掌阴阳、监察善恶的神只。
地府秩序初成,法则补全,功德降临,香火汇聚。陈承安知道,一个全新的时代,正在这片天地间,缓缓拉开序幕。而他,已然身处这浪潮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