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些时日,已是深秋,连日来阴雨不断,红河水位暴涨,很快便超过了预警水位。
但是雨一直没有停歇的迹象,而且越来越大。
武安侯巡营的时候,抬头望天,这天如同漏了一般,倾盆大雨泼洒而下,还好扎营的地方地势很高,暂时不会被水淹没。
看着地上不断上涨的水位,陈承安御剑而起,直直向着北方而去。
滕州城北侧的红河如今水位已经涨到了极高的位置,谷地里很多村庄都已经受灾,中山王安排的救灾的官员已经就位,但是凭借一个滕州城的力量去救治贯穿数个主城的红河沿岸显然在这种天灾之下有些不够看。
陈承安一直飞到了红河的上游,那里有一座巨大的湖泊,舆图上显示名叫云池,云池的水通过一处落差很大的豁口奔流而下,这便是红河的源头,那个豁口也有个名字,叫做崖壶口。此刻湖面涨大了三倍有余,若是崖壶口突然扩大,云池里的水冲出,整个红河谷底都会被淹没。
陈承安站在半空看着崖壶口心里莫名地有些担忧。
但是担忧也无用,只能御剑回返。
正自飞着的时候,天空时不时劈下一道道落雷,直接落在地面。
这红河谷许多地方出产铁矿和铜矿,导致这地方经常有落地雷发生。
就在陈承安刚刚回到营地,大地忽然开始震颤,地下传来呜呜的怪声。
“闹地龙了!”
“大家小心,躲在空旷一些的地方。”
“不要站在塔楼和箭楼附近。”
无数个声音响起,那些将军本能地开始约束麾下的兵卒。
陈承安感受到地震的发生,脑海里瞬间想到了崖壶口,此刻因为地震的缘故,崖壶口定然会崩塌,云湖里面的水可能会瞬间从崩塌的崖壶口奔流而下,将下游彻底淹没。
若是因为地震导致红河部分堵塞,灾情可能会让这千里红河谷地变成不毛之地,依托红河谷地滩涂而存在的城池可能都会被淹没,那将是惨绝人寰的灾难。
然后就见这位武安侯瞬间飞到营地半空。开口说道:”全军听令!立即整队集合!“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龙骧军上下都是有些不解,但此刻侯爷发话了,将士们自然而然地遵守命令,很快,五千兵卒集合起来。
”拥有飞行坐骑的斥候营,骠骑营出列。” 很快五个营两千人出现在队列前方。
“”全军修士集合,再选两千三百精通水性和土工的兵卒。“
陈承安御剑飞落点将台,目光如炬扫过台下五千张坚毅的面孔。暴雨打湿了他们的战甲,却打不灭他们眼中的火焰。
“将士们!”他的声音穿透雨幕,如同战鼓震响在每个士兵的心头,“此刻地动山摇,苍天垂泪,但我等眼前面临的不是沙场敌寇,而是滔天洪灾!崖壶口即将崩塌,云湖怒涛正在积蓄毁灭之力——下游千里红河谷地,百万百姓的家园危在旦夕!”
他握剑的手微微抬起,指向暴雨如注的远山:“那里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有我们曾经守护过的笑脸!龙骧军战旗所至,从来不只是保家卫国,更是要在这天地无情的时刻,用我们的血肉之躯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声音却愈发铿锵:“你们当中,有人十几年前随我征战北关,有人刚入营数月,但既然披上这身战甲,便是对天下苍生许下了诺言!今日不要你们斩将夺旗,只要你们与洪流抢人,与天争命!每多救一个乡亲,就是一场大胜!”
“斥候营听令!你们的飞行战兽必须穿越雷雨,为大军指明生路!骠骑营听令!你们的飞行战兽要踏碎洪浪,为百姓开辟生机!七百修士随我结阵,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拦住第一波洪峰!”他突然拔剑向天,剑光撕裂阴沉的天幕,“其余将士们——让我看到你们龙骧军的热血,是否还如当年在军旗下宣誓时那般滚烫!”
全军枪戟顿地,巨响震彻云霄。陈承安最后怒吼道:“记住!我们身后是万家灯火,身前是滔天洪灾!今日不论修士凡人,只论敢以肉身抗天威的豪杰!龙骧军——”
“万胜!”五千人的怒吼盖过了雷鸣,战旗在暴雨中猎猎作响,一支铁军化作洪流,向着灾难最深处逆流而去。
“所有人,丢掉武器,协助后勤营和辎重营去砍伐树木,做成撬杠,集合全军的锹镐铲。”
“军中的天雷子也拿出来,必要的时候炸开河水淤积之处。”
“留守的五千人,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出发!”
红河怒涛翻滚,浊浪排空。连日暴雨如天穹裂帛,将滕州大地浇得一片混沌。洪水裹挟着断木碎石奔腾而下,河谷两岸村落尽成泽国,更有地动山摇、惊雷裂空,瘟疫随之弥漫,哀鸿遍野。
当是时也,赤旗猎猎破雨而来。龙骧军五千甲士踏碎泥泞,玄甲映着晦暗天光,如一道铁流涌入灾厄之地。军中修士皆踏云履、结法印,却纷纷跃入污淖,以血肉之躯筑起人墙。
“结阵!引洪!”校尉嘶声怒吼,士卒们以长矛为桩,以盾牌为坝,在激流中硬生生劈开生路。一个浪头打来,十余名军士被卷没水中,转眼不见踪影。后方士卒红着眼眶填补空缺,牙关咬得渗血,却无一人后退。
山崖崩裂处,百余名百姓被困孤岛。年轻修士秦昭御剑而起,却在半空猛地折返——个婴孩正从母亲怀中滑落洪流。他灵力已竭,竟纵身扑入怒涛,将孩子高高托起,自己却被枯木当胸击中。弥留之际犹嘶喊:“快救孩子!”
陈承安就在这接天连地的雨水中徒手开炉炼制避障丹和解毒丹,大量的丹药分发给每一个将士,这时保证将士们不受瘟疫侵扰而且还能去救治百姓的丹药,用量很大,陈承安也顾不得灵力消耗,一炉一炉地炼制起来。然后丹药源源不断地分发下去。
做完这些,陈承安取出小型传送阵,联系了远在北关的爷爷,将这里的一切告知陈老爷子,然后联系了正在京城的陈福,让陈福采购大批粮食,通过自家镖局开始向滕州城这边开始运送。甚至特意告诉了陈福,如果实在不方便,可以用大一些的储物袋运送粮食,这是救命之物。
最后陈承安联系了坐镇京城指挥暗部的荀彧,让他想办法去见太师,将这边的灾情告诉顾太师,让朝廷想办法救灾。做完这一切,陈承安喊着厉天行和云翳同时御剑冲天而起。
沿着红河谷地,从最下游开始,只要有被土石淤积的河段,三人不惜灵力损耗,一剑斩过去。将那些土石豁开,借以疏浚河道。
红河谷两侧的绝壁,遇到松散的土石,三人便合力轰击,免得其坍塌而下。
瘟疫蔓延时,军中医修们将最后丹药尽数喂给病患,自己却因灵力枯竭而高烧呕吐。小校赵四拖着溃烂的双腿,仍在背送灾民,直至栽倒在泥浆中再不起身。百姓扒开他紧抱遗体的臂膀,发现他怀中竟还捂着干粮袋。
第七日寅时,地脉突颤,雷云压顶如天崩。陈承安立于溃堤之上,望见下游尚有数村未及撤离。这位素来从容的武安侯突然朗笑三声,震剑指天:“本少常叹不得窥天地真意。今日却知晓,修不修这大道,也要护着这黎民苍生!”
言毕焚香祝天,割掌沥血于符。三千青丝顷刻成雪,数百年寿元化作金光贯入云层。雷暴渐息,洪水竟逆流三分,为百姓争得半刻逃生之机。而他七窍溢血,踉跄欲坠。
千钧一发之际,天际凤鸣裂云。洛霆晓踏玉鸾而至,素手轻托将倾之躯,泪落如珠:“傻瓜!傻瓜!”当即捻诀布雨,本命真元化作甘霖洒落,所到之处疫气尽消。又挥袖移山,将洪峰导向荒芜山谷。
滕州城头,中山王子启目睹军士从废墟中刨出敌城百姓,竟以身躯为桥渡其过渊,不禁泪湿袍袖。对岸敌城守将默然良久,突然振甲叩胸,率部曲单膝跪地——三百里烽烟敌酋,竟向龙骧军行献刀礼。
雨歇云散时,幸存的农妇掰开士兵僵硬的手指,取出尚带体温的炊饼;稚童为昏迷修士撑起破伞;敌我百姓相携走过军士以尸身护住的堤坝。无数人终于明白,为何这群“丘八”敢傲视王侯——他们的脊梁撑的是苍生,胸襟装的是黎庶,自然立得正、走得直,笑得坦荡!
红河畔渐渐升起无数河灯,映着龙骧军残破的战旗。活着的人们看见,那位白发侯爷纵使身体已然颤抖,此刻仍旧驻守长堤,来回巡视,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黑裙少女。每过一处,便有百姓伏地而拜,而军士们依旧持戈屹立,尽管甲胄残破,目光却亮得灼人。
天地间终于响起那首军中古调,先是三五人轻哼,渐成万民合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声震九霄,荡彻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