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从土炕上坐起,动作间带着一种久违的、流畅的力量感。虽然经脉与丹田依旧是一片废墟,无法动用丝毫真元法术,但仅仅是这具堪比筑基期炼体修士的肉身,也让他拥有了在这混沌边荒初步立足的资本。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顿时传来一阵如同弓弦绷紧般的嗡鸣,气血奔流之声隐约可闻。皮肤下,那细微的雷光与一丝奇异的“虚无”特性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防御。
石老根站在门口,依旧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他上下打量着龙毅,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的道基明明……”他行医多年,深知道基被毁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不可逆转的绝症。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在短短几天内从濒死状态恢复,更是拥有了如此强悍的肉身气息,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龙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那头被村民拖进来的骨狼尸体旁。蹲下身,伸手触摸那冰冷坚硬的骨甲,以及骨甲缝隙间残留的、令人不适的虚无秽气。
“石老,这蚀灵兽的骨头和皮毛,村里一般如何处理?”龙毅问道。他能感觉到,这骨狼的材质非凡,尤其是那骨甲,坚硬异常,若能利用起来,对石村的防御将是极大的提升。
石老根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这些被‘蚀灵’污染的东西,都带着不祥。它们的肉有毒,无法食用。骨头和皮毛虽然坚硬,但也蕴含秽气,寻常工具难以处理,强行使用,久而久之还会影响心智。一般都是堆在村外焚烧,或者丢弃到远处的‘秽坑’。”
焚烧?丢弃?龙毅眉头微皱,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在他眼中,这些蕴含着虚渊秽气的材料,经过《太初噬星诀》的炼化,反而能成为淬炼肉身、甚至炼制特殊物品的宝贵资源!
“石老,这些材料,或许我有办法处理。”龙毅站起身,目光扫过院子里其他几具蚀灵兽的尸体,“能否将这些尸体都集中起来,交给我?”
石老根一愣,狐疑地看着龙毅:“小伙子,你可别乱来!这些秽气非同小可,沾染多了,神仙难救!”
“我自有分寸。”龙毅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稍微释放出一丝自身气血的气息,那至阳刚猛中又带着一丝虚无抗性的独特波动,让石老根再次动容。
石老根沉默了片刻,看着龙毅那深邃而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有把握。我这就让人把兽潮留下的尸体都搬到村东头那片空地上去。不过你千万小心,若有不适,立刻停止!”
“多谢石老。”
很快,在石老根的安排下,村民们带着好奇、畏惧和一丝期待,将数十具形态各异的蚀灵兽尸体搬运到了村东头的空地。这些尸体堆积如山,散发出的虚无秽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阴冷,寻常村民根本不敢靠近。
龙毅独自一人来到这片尸山之前。浓郁污秽的气息扑面而来,若是几天前的他,恐怕瞬间就会被侵蚀心智。但此刻,他体内气血微微鼓荡,那经过特殊淬炼的肉身自然而然地产生一股排斥力,将大部分秽气隔绝在外,仅有少部分被他主动吸纳,引入体内,作为《太初噬星诀》和《九霄雷狱龙帝体》的“养料”。
他首先选择了一具相对完整的、皮毛脱落大半、露出漆黑骨骼的蚀灵巨狼尸体。他将手掌按在冰冷的狼骨之上。
“《太初噬星诀》,吞!”
这一次,吞噬的目标不再是灵气或细微的秽气,而是这具尸体本身蕴含的、更加庞大和凝练的秽恶能量以及其血肉骨骼精华!
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吞噬之力自他掌心爆发!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疯狂抽取着巨狼尸体中的能量!
“嗡嗡嗡……”
巨狼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漆黑的骨骼变得灰白、脆弱,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渣!一股磅礴而污浊的黑暗能量,顺着龙毅的手臂,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
“哼!”
龙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股能量太过庞大和污秽,远超他之前吞噬的零星秽气!他的身体表面再次出现了冰火交织的异象,左半身冰冷死寂,右半身赤红滚烫,剧烈的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意志!
“《九霄雷狱龙帝体》!镇!炼!”
他疯狂运转炼体心法,引导着气血之力对抗侵蚀,同时以强大的意志驾驭《太初噬星诀》,如同最苛刻的工匠,强行剥离、分解着这股黑暗能量中的杂质和侵蚀意念!
这是一个更加艰难和危险的过程。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战场,污秽能量与至阳气血激烈交锋,吞噬之力则在中间充当着危险的“清道夫”。
时间一点点过去。龙毅的额头上青筋暴跳,汗水刚渗出就被体表的高温蒸发,或是被寒气冻结成冰晶。他的嘴角再次溢出了鲜血,那是内脏受到冲击的迹象。
但他始终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磅礴的黑暗能量终于被初步炼化!大部分污秽杂质被排出体外,化作缕缕黑烟消散,而剩下的,则是一团拳头大小、呈现出一种混沌灰色、散发着奇异波动的本源精粹!
这团精粹,不再具有侵蚀性,反而蕴含着一种极其精纯的、近乎本源的肉身能量,以及一丝微弱的“虚无”特性!
龙毅引导着这团混沌精粹,缓缓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轰!”
仿佛干涸的大地得到了甘霖的滋养!他的气血瞬间沸腾起来,肉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团精粹!之前淬炼时留下的一些细微暗伤被迅速修复,肌肉更加凝实,骨骼密度增加,甚至连身高都隐隐拔高了一丝!皮肤下的那层雷光变得更加凝练,那丝“虚无”抗性也增强了不少。
效果显着!远超吞噬那些零散秽气!
龙毅眼中精光闪烁,他找到了快速提升肉身力量的捷径!虽然过程凶险痛苦,但回报也是无比丰厚!
他不再停歇,开始一具接一具地处理这些蚀灵兽尸体。
吞噬、炼化、吸收……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对两种功法的运用也越发精妙。虽然每一次依旧痛苦,但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修炼方式。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他们只看到龙毅站在那恐怖的尸山前,一具具庞大的兽尸在他手下迅速干瘪、风化、变成飞灰。而他身上的气息,则如同吹气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强悍、越来越深邃!那隐隐散发出的威压,甚至让一些胆小的村民双腿发软。
“他……他是在吸收那些怪物的力量吗?”
“天啊,他不怕被污染吗?”
“石老,这……这到底是福是祸?”
村民们议论纷纷,看向龙毅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石老根拄着骨杖,神情复杂地看着龙毅的身影。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强大的手段。这个名叫龙毅的年轻人,身上充满了谜团。但他能感觉到,龙毅对他们石村并无恶意,反而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村子。
当最后一具蚀灵兽尸体化为飞灰,龙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浊气如同利箭,射出数米远,将地面都击出一个小坑。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气血之力,以及那更加圆融坚固的肉身,心中豪情顿生。短短一天时间,他的炼体修为,已然稳固在筑基初期,并且朝着中期稳步迈进!这等速度,若是在九霄大陆传开,足以吓傻无数所谓的天才!
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太初噬星诀》和《九霄雷狱龙帝体》的融合运用,更加得心应手。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若是能找到一些特定的材料,或许可以尝试以《寰宇炼星录》的手法,炼制一些适合他现在这具肉身使用的……肉身法宝!或者说,是体修兵器!
“石老。”龙毅走到石老根面前,他如今身高比石老根高出一个头不止,气息沉凝,自有一股威势,“这些蚀灵兽的尸体已经处理完毕。它们残留的秽气已被我净化,剩下的骨粉和部分未被完全消融的坚硬骨骼,或许可以用来加固村子的围墙。”
石老根看着空地上一堆堆灰白色的骨粉和一些闪烁着幽暗光泽的、特别坚硬的骨骼碎片,点了点头:“好,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龙小友,你……你现在感觉如何?那些秽气……”
“石老放心,我自有法门应对。”龙毅没有过多解释,转而问道,“石老,这混沌边荒,除了石村,可还有其他人类聚居地?对此地的情形,比如这些蚀灵兽的由来,虚渊侵蚀的程度,您还知道多少?”
石老根叹了口气,示意龙毅跟他回到土屋。石丫乖巧地烧了点热水,递给龙毅。看着龙毅如今英武挺拔、气息强大的样子,小丫头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芒。
“混沌边荒,太大了。”石老根坐在树墩上,声音苍凉,“据祖辈流传,这里曾经也是一片繁盛的大地,甚至不输于外界。但不知从何时起,‘虚渊’的裂缝开始在此地出现,散播‘蚀灵’之气。被侵蚀的生灵,就会变成你看到的那些怪物。”
“我们石村,只是边荒外围无数挣扎求生的村落之一。像我们这样的村子,据说有上百个,散布在边荒各处,大多依靠狩猎未被完全侵蚀的普通野兽,采集一些耐活的植物为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或大或小的兽潮。”
“在更深处,据说还有一些规模更大的‘镇’甚至‘城’,那里有更强的修士守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蚀灵兽,甚至主动清剿。但那些地方,距离我们太遥远了,路上危险重重,据说还有更可怕的‘蚀灵将’甚至‘蚀灵王’存在。”
“我们这些人,就像是被遗忘的弃民,能活一天是一天。”石老根的眼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
龙毅默默听着,对混沌边荒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了解。这里就像是一个被虚渊持续入侵、不断失守的前线战场。而石村这样的地方,就是最前沿的、随时可能被淹没的哨站。
“石老,村子的防御太薄弱了。”龙毅直言不讳,“这次兽潮勉强守住,下次呢?我们必须想办法提升村子的实力。”
石老根苦笑道:“谈何容易?村里的青壮,大多只是比普通人强壮些,连武者都算不上。修炼功法稀缺,资源更是匮乏。若不是祖上传下几手粗浅的呼吸法和这柄‘净化骨杖’,石村早就……”
龙毅沉吟片刻,道:“功法方面,我或许可以想想办法。虽然我无法传授你们高深的修炼法门,但一些基础的、强身健体、激发气血的锻体法门,还是可以整理出来的。至于资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村外那荒凉死寂、却又隐藏着无数蚀灵兽的土地。
“或许,我们可以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石老根吓了一跳,“龙小友,你的意思是……”
“狩猎。”龙毅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狩猎那些落单的、小股的蚀灵兽。既能获取‘材料’供我修炼,也能磨练村民的战斗技巧,获取那些相对安全的兽肉,更重要的是,可以逐步清理村子周围的威胁,扩大安全范围。”
石老根被龙毅大胆的想法震惊了。自古以来,石村都是被动防御,从未想过主动去猎杀那些可怕的蚀灵兽!
“这……这太危险了!”石老根连连摇头。
“被动防守,只能等死。”龙毅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石老,您也看到了,兽潮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大。守,是守不住的。唯有变强,唯有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中,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他站起身,周身气血微微鼓荡,一股强大的自信弥漫开来:“我可以带队。先从最弱小的蚀灵兽开始。”
看着龙毅那坚定而强大的身影,回想起他之前处理蚀灵兽尸体的神奇手段,石老根沉默了。他枯槁的手指紧紧攥着骨杖,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最终,求生的欲望和对未来的微弱希望,压倒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火光:“好!龙小友,老朽信你!我这就去召集村里还有胆气的汉子!”
很快,石村的空地上,聚集了二十多名青壮年。他们大多身上带伤,脸上还残留着兽潮带来的恐惧,但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被龙毅那强大气息所激发的血性。
龙毅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这些面黄肌瘦、却眼神倔强的面孔。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知道,你们害怕。害怕那些怪物,害怕死亡。”
“但害怕,解决不了问题。躲在围墙后面,祈祷兽潮不来,终究是死路一条。”
“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你们的父母、妻儿,唯有拿起武器,变得比那些怪物更狠,更强!”
“从今天起,我会带领你们,走出围墙,主动猎杀那些蚀灵兽!”
“过程会很危险,可能会死。但留在村里,同样会死!与其窝囊地等死,不如拼出一条血路!”
“愿意跟我出去的,站到左边。害怕的,不勉强,留在村里负责加固防御和后勤。”
人群一阵骚动。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犹豫和恐惧。主动去找那些怪物的麻烦?这简直是疯了!
然而,沉默了片刻后,一个脸上带着刀疤、之前在兽潮中表现勇猛的青年,第一个走了出来,站到了左边。他叫石猛,是村里最好的猎手之一。
“猛子哥都去了,俺也去!”又一个青年跟了出来。
“横竖都是死,拼了!”
“龙……龙大哥本事大,跟着他,说不定真能成!”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左边,最终有十八人愿意跟随龙毅出村狩猎。
龙毅看着这十八张带着恐惧却又充满决绝的脸,点了点头。他不需要太多人,贵在精而不在多。
“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听从命令,令行禁止!”龙毅声音转厉,“现在,回去准备你们的武器,吃饱喝足,一个时辰后,村口集合!”
一个时辰后,龙毅带着这支由十八名石村青壮组成的、装备简陋的狩猎队,走出了残破的村门,踏入了混沌边荒那危机四伏、秽气弥漫的荒野。
阳光透过昏黄的云层,照射在这支小小的队伍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