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玄这深不可测的前辈只是捏碎了珍珠，依旧看不出喜怒，更没有表态的意思，那名金丹修士心中越发没底。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
锦囊开口微倾，露出里面约莫二三十粒饱满圆润、泛着青黑色幽光的血珍珠，灵气氤氲，比林玄刚才随手捏碎的那颗品质明显高出一大截。
“前辈明鉴，这片红岸海域，如今是由一位元婴期的大修士掌握。”
他先是点明此地真正的靠山，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随即话锋一转，将姿态放到最低，“方才那群不开眼的东西多有冒犯，惊扰了前辈，实在罪该万死！这些许血珍珠，品质尚可，聊表歉意，万望前辈笑纳，息雷霆之怒。”
他试图用这些资源平息事端，并将冲突限定在下属冒犯的层面。
林玄并未去接那锦囊，甚至没多看那些足以让金丹修士眼红的血珍珠一眼。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那金丹修士身上，问出的问题却跳出了眼前的冲突，指向了一个更宏大的规则：
“南陆群岛的所有资源点，都是这样吗？”
“嗯？”金丹修士明显一愣，完全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他摸不准林玄的意图，但面对那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他不敢隐瞒，只得如实回答，并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前辈，如果您是指资源点的归属问题……那确实如此。所有已知的、有固定产出的资源点，无论是矿脉、药园，还是像这样的特异海域，理论上都归至少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所拥有或管辖。实力越强，占据的资源点自然越好越多。”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林玄的脸色依旧看不出什么，才继续解释道：
“但如果您问的是具体的分配标准，比如像我们对这些渔民的抽成……嗯，那得看各个岛屿、各个势力首领制定的政策是如何的了。”
他试图让自己的做法显得合理一些，“像我们红岸这样，给他们留下一成，在此地诸多资源点里，已经算是……颇为宽厚的了。有些地方，甚至只给半成，或者干脆将在资源点的收获全部视为一种税收，能让他们继续活着，便已是恩典……”
“行了，你走吧。”林玄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他随手一招，那锦囊便脱离了金丹修士的手，落入他的袖中，“这锦囊，我收下了。算作你等冒犯我的惩罚。”
那金丹修士闻言，如蒙大赦，脸上瞬间露出难以抑制的庆幸之色，连忙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都带着一丝激动：“谢前辈宽宏！晚辈告退！”
虽然损失了这一袋品质上佳的血珍珠，回去后难免要受到上面那位元婴修士的责罚，但能用这些身外之物平息一位深不可测的强者的怒火，保住自己的性命和修为，这已经是眼下最划算的结果了。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身上金光一闪，便化作一道遁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仓皇离去，生怕林玄改变主意。
看着那金丹修士消失在天际，林玄的目光重新变得悠远。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修仙界呀！
弱肉强食，等级森严。高阶修士掌控一切资源与规则，低阶修士与凡人在夹缝中挣扎求存，用尽一切手段向上攀爬，或者像刚才那个金丹一样，在更强者面前卑躬屈膝，断尾求生。
简单，直接，残酷，却也是他活了漫长岁月里最常见、最根深蒂固的秩序。
相比之下，东联邦那种相对有序、讲究规则与公平、甚至为凡人提供上升途径的运行模式，在他这位古老者看来，反而是异类，是难以想象的。
他不得不承认，东联邦的模式确实能更大限度地激发整体潜力，减少内耗，使得国家更加繁荣稳定，底层民众也能有相对好一些的生存环境。
但是，这无形之中，也给高阶修士套上了一层枷锁。不能随意夺取，不能肆意妄为，需要遵守共同的规则，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对于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掌握着绝对话语权和力量的既得利益者们来说，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呢？
让他们主动给自己套上辔头，将到手的权力和资源分润出去，去顾及那些他们弹指即可灭杀的蝼蚁的感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几日见闻在心中过了一遍，嗯，也算不虚此行了。从胡富的喋喋不休到林的血海深仇，再到这红岸海域弱肉强食的规则，这南陆群岛的风土人情，算是看了个七七八八，虽都是些底层纠葛，却也折射出此方天地的底色。
在路上磨蹭得也够久了。他心算时日，那位什么盟主的寿辰，估计就在这几日之间。
分神期修士……自他出世至今，算上故友也仅仅见过两位。此次或许能见到第三位？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微乎其微的期待。
他转向身旁恭敬侍立的林，开口道：
“算了，小家伙，不必你再带路了。指明千礁岛的大概方向即可。”
林闻言，不敢怠慢，仔细回想海图，又掏出随身携带的磁石反复确认方位，最终抬手指向远方海天相接之处：
“前辈，顺着这个方向，以您的速度，大约……”他话还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身旁那令人敬畏的身影已如清风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唯有云气依旧缓缓流淌。
林怔在原地，心中一时空落落的，既有脱离那位高深莫测前辈注视的松懈，也有一种莫名的怅然。他摇了摇头，正欲感慨，目光却瞥见自己脚边，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枚色泽温润、灵气内蕴的玉简。
“咦！这是？” 他心中一动，连忙弯腰拾起。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第一枚玉简，一行古朴却又带着几分不羁气息的字迹映入识海。
《二狗剑法》
“……” 林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名字着实有些……别致。但他不敢有丝毫轻视，继续往下感知。随着剑法总纲与运功路线的信息涌入，他的呼吸骤然急促，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撼！
“金……金丹功法？！直指金丹大道的功法？！”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起来。这部《二狗剑法》虽名字怪异，但内容精深玄奥，远超他过去接触过的任何修炼法门，足以作为一个小型修仙家族的传承根基！对于他这样一个无根无萍的流民修士而言，这简直是逆天改命的机缘！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神识又迫不及待地扫向另外几枚玉简。里面记录的并非功法，而是几种极为实用、适合筑基乃至金丹期修士使用的秘术，以及一些关于突破瓶颈的心得体会，同样价值连城！
林紧紧攥着这几枚看似普通的玉简，只觉得重若千钧。他朝着林玄消失的方向，郑重其事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前辈传道之恩，林永世不忘！” 他声音哽咽，心中充满了感激。这位看似冷漠的前辈，临行前竟留下了如此厚重的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