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城西的那处废弃关帝庙,是林晚找了三天才定下的地方。院墙虽有些塌了角,好在正殿和两侧厢房还完整,打扫干净后,正好当医疗站。初秋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林晚沾满灰尘的白大褂上,她正指挥着两个卫生员,把从南京带出来的药箱一一打开,分类摆放——草药放左边竹筐,西药(大多是周世昌送的消炎粉和纱布)放右边木柜,最常用的碘酒和绷带则摆在正殿的长桌上,方便取用。
“把这扇门板卸下来,擦干净能当病床。”林晚指着厢房里松动的木门,对过来帮忙的两个士兵说。那是二营的新兵,一个叫罗二柱,一个叫马小虎,都是南京突围时跟过来的,听说林晚要建医疗站,主动来帮忙。两人力气大,没多久就把三扇门板卸下来,用井水反复擦洗,直到看不见污渍。
附近的百姓听说黔军要在这里建医疗站,也主动过来搭手。住在庙隔壁的王大娘拎着一篮干净的布条:“林大夫,俺家还有些旧布,煮过了能当绷带用,您别嫌弃。”斜对面开杂货铺的张掌柜则抱来一捆干柴:“庙里冷,烧点柴能暖和些,伤员住着也舒服。”
林晚一一谢过,心里暖烘烘的。从南京到合肥,一路见多了战乱中的恐慌与疏离,此刻百姓的热心,像初秋的暖阳,驱散了不少战争带来的寒意。她让卫生员把布条收起来,又让士兵把干柴堆在院子角落,笑着说:“大家放心,这医疗站不仅给弟兄们看病,也给乡亲们看,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能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士兵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被扶着的是一营的老兵赵老栓,南京突围时被弹片划伤了胳膊,之前一直用布条缠着,此刻布条已经渗出血迹,脸色也有些发白。“林大夫,您给看看吧,这胳膊越来越肿,连枪都握不住了。”扶他的士兵急着说。
林晚赶紧让赵老栓坐在门板搭的病床上,小心解开布条。伤口已经有些化脓,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她先用煮沸过的盐水清洗伤口,疼得赵老栓直咧嘴,却没哼一声。“大爷,您这伤口得把脓清干净,再敷上草药,不然会越烂越厉害。”林晚一边说,一边从竹筐里拿出晒干的蒲公英和金银花,这是之前周世昌送来的草药,她试过,消炎效果很好。
她把草药捣成泥,混合少量消炎粉,小心翼翼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缠好。“这几天别碰水,每天过来换一次药,过个五六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赵老栓攥着林晚的手,眼眶有些红:“林大夫,谢谢您!之前在南京,俺这伤都快放弃了,没想到您还能给治好。”
林晚笑着摇摇头:“都是应该的,你们在前线杀鬼子,我们在后方治好你们,才能接着杀鬼子。”
消息传得快,没到中午,就有百姓闻讯赶来。第一个来的是住在街尾的李奶奶,她牵着六岁的孙子小宝,孩子发着高烧,小脸通红,哭个不停。“林大夫,您救救俺孙子吧,烧了两天了,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没辙。”李奶奶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晚赶紧把孩子抱到怀里,摸了摸额头,又看了看舌苔,判断是风寒引起的高热。她让卫生员烧些热水,又从药箱里找出少量退烧药(这是之前从安全区带出来的,省着用一直没舍得动),碾碎了混在温水里,一点点喂给小宝。又用温水浸湿毛巾,敷在小宝额头降温,反复换了好几次。
半个时辰后,小宝的哭声渐渐小了,体温也降了些,开始睁着眼睛看周围。李奶奶看着孙子好转,扑通就给林晚跪下:“林大夫,您是俺家的救命恩人啊!”林晚赶紧把她扶起来:“大娘,使不得,这都是我该做的。您明天再带孩子来,巩固一下就好了。”
陈砚下午过来的时候,正看到林晚在给一个百姓包扎脚踝——那百姓上山砍柴摔了,脚踝肿得老高。院子里还坐着几个等待看病的百姓,有的在帮忙择草药,有的在给士兵们递水,一派热闹又温馨的景象。
“没想到你把医疗站打理得这么好。”陈砚走过去,看着正殿里整齐的病床和分类明确的药品,眼里满是赞许。之前在南京,医疗条件艰苦,伤员只能在临时山洞里救治,现在有了固定的医疗站,不仅伤员能得到更好的治疗,还能为百姓看病,确实是件好事。
林晚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说:“多亏了弟兄们和乡亲们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你看,这草药都是乡亲们帮着采的,布条也是他们送的。”她指了指院子角落的竹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草药,还有几个百姓正在分拣。
“这样很好。”陈砚点点头,“咱们守合肥,不光要打鬼子,还要让百姓知道,咱们黔军是为他们打仗的。你这医疗站,比打一场小胜仗还能拉近军民关系。”
正说着,王大娘拎着一篮煮好的红薯过来,分给在场的人:“大家忙活半天,吃点红薯垫垫肚子。林大夫,您也吃,看您忙得都没顾上吃饭。”林晚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心里也暖暖的。
夕阳西下的时候,医疗站还没歇业。林晚统计了一下,一天下来,收治了十五个黔军伤员,还有二十多个百姓来看病,大多是感冒、外伤之类的常见病,都得到了诊治。士兵们下班路过,都会进来看看,有的帮忙挑水,有的帮忙劈柴,百姓们则说要明天送些蔬菜过来。
林晚站在院子里,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医疗站,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她原本只是想给伤员一个更好的治疗环境,没想到还能为百姓做点事,更没想到能让黔军和百姓走得这么近。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医疗站会成为连接黔军和合肥百姓的纽带,让大家在战乱中,多一份互相扶持的温暖。
陈砚走的时候,特意跟林晚说:“明天我让王锐给你送些粮食过来,还有之前周世昌送的草药,也给你搬过来一些,不够再跟我说。”林晚点点头,看着陈砚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心里踏实了不少。
夜色渐深,医疗站的灯还亮着,那是林晚在整理病历,记录今天的诊治情况。窗外,偶尔传来百姓回家的脚步声,还有士兵巡逻的咳嗽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