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铁门突然亮起白光，沈如晦的瞳孔被刺得生疼。他下意识将林殊拽到身后，左臂的伤口在动作中裂开，血珠顺着绷带渗出来，滴在地面的水洼里，晕开细小的红圈。那白光来自铁门上方的监控屏幕，此刻正映出教授那张带着烫伤疤的脸，左半侧的皮肤在强光下皱缩如枯树皮。
“好久不见，小沈。”教授的声音从隐藏扬声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没想到你会用这么老套的法子——用自己的血驱散麻醉气体，和当年在高原兵站一模一样。”
沈如晦的指节捏得发白。监控镜头正对着他们的位置，小北蹲在地上的身影、林殊沾着血的白大褂、他自己渗血的绷带，都被清晰地投射在屏幕上，像场被人操控的皮影戏。
屏幕画面突然切换，林雾的脸撞入眼帘。少年被绑在金属椅上，手腕的束缚带勒出深红的痕，唐昙正举着支注射器，针尖泛着冷光，对准他的颈动脉。背景里的培养舱泛着淡绿色的光，与林殊解密铜丝时看到的病毒样本箱一模一样。
“林雾！”林殊的声音骤然撕裂，他扑到屏幕前，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画面里的林雾正拼命挣扎，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眼角的泪混着营养液的水渍往下淌，在下巴积成小小的水珠。
“别激动，林法医。”教授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行数据：“心脏病毒初代样本，注射后30分钟出现心律紊乱，60分钟脏器衰竭——小雾，你说你哥哥会不会看着你死？”
林雾的呜咽声透过扬声器传来，像钝刀在割神经。沈如晦的目光落在唐昙的白大褂上，口袋里露出的标签写着“零号适配型”，与他体检报告里的基因序列标记完全一致——这病毒是专门针对与零号病人有基因关联的人研制的，而林雾，显然在镜像计划中被植入了部分零号基因。
“你想怎么样？”沈如晦的声音冷得像通道里的寒气，他知道教授的目的绝不止于折磨林雾。屏幕里的注射器已经推下少许，林雾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绑在椅背上的手腕瞬间渗出鲜血，与沈如晦手臂上的血属同一血型。
“很简单。”教授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烫伤疤的褶皱里似乎藏着笑意，“把零号病人的基因样本交出来。就在你办公室第三格抽屉的保温箱里，蓝色标签，编号739——别想耍花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
林殊的呼吸骤然停滞。第三格抽屉，叶青蔓用口红箭头指向的位置，里面果然藏着比老K贪腐证据更危险的东西。他想起沈如晦总说“那抽屉里是高原兵站的旧档案”，现在才明白，那是用谎言筑起的保护壳，里面锁着的是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基因密码。
屏幕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零号病人的冷冻舱。玻璃罩上结着白霜，里面的人影模糊不清，胸口的监测仪跳着微弱的绿光。教授的手出现在画面里，指尖敲着玻璃：“小沈，你该记得这个孩子——当年在兵站，是你亲手给他做的气管切开，用的就是你现在别在胸前的手术刀。”
沈如晦的喉结剧烈滚动。十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废弃兵站找到这个浑身是伤的孩子，用一支圆珠笔、半瓶酒精做了应急手术。当时孩子的心脏已经停跳三次，是教授用神秘的“特效药”把人救回来，说“这是我们的秘密武器”。现在看来，那所谓的“武器”，不过是教授培养的基因容器。
“样本给你，放了林雾。”沈如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他拽过林殊的手，将那把刻着“殊”字的手术刀塞进对方掌心，“你带小北从通风口走，去省厅找叶青蔓的老部下，告诉他们镜像计划在钟楼地下三层。”
“我不走！”林殊的指甲掐进沈如晦的掌心，血珠在两人交握的手间绽开，“要交一起交，要死一起死——你忘了林雾的血字？忘了铜丝密码里的警告？教授根本不会守信用！”
屏幕里的林雾突然停止挣扎，他看着镜头，用力扭动脖颈，将后颈的微型芯片暴露出来。那芯片闪着红光，与教授作战服上的追踪器频率一致——他在用最后的力气提醒他们：只要芯片还在，就算交出样本，教授也能远程引爆病毒。
“时间不多了。”教授的声音变得尖锐，屏幕里的注射器又往下推了少许，林雾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小沈，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数到三，要么样本出现在我手里，要么看着你最疼的两个孩子一起死。”
沈如晦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林雾，又落在身边通红着眼的林殊，最终停在自己渗血的左臂。高原兵站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教授当时举着炸膛的枪管说“小沈，有些选择必须做”，现在这句话像诅咒，缠上了十年后的自己。
“一。”教授开始数数，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神经上。
沈如晦突然拽过小北，将一枚染血的徽章塞进他手里——是叶青蔓的警徽，背面刻着“老K藏身处”的位置。“从通风口走，把这个交给刑侦队的张队长。”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他们，零号样本在沈如晦办公室，需要爆破才能打开抽屉。”
小北愣住了，看着徽章上的血迹，又看看屏幕里挣扎的林雾，突然用力点头，转身钻进通风口的阴影里。
“二。”教授的声音更近了，似乎就在通道尽头。
沈如晦抓起林殊的手，将手术刀的刀柄塞进他掌心：“记住，样本的保温箱有双重锁，第二道锁的密码是你第一次解剖尸体的日期。打开后立刻销毁，别犹豫。”
林殊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与血混在一起：“那你呢？”
“我去拖延时间。”沈如晦的拇指擦过他的眼角，动作温柔得像在处理易碎的标本，“等你销毁样本，教授的威胁就没用了。到时候……”
他的话被教授的“三”字打断。屏幕里的注射器猛地推进到底，林雾的身体弓成虾米，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监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奏响哀乐。
“看来你选好了。”教授的笑声带着残忍的快意，“准备收尸吧，小沈。”
沈如晦突然冲向铁门，战术靴踩在血洼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没有回头，只是在穿过门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喊：“林殊，活下去——为了林雾，为了所有没说出口的话！”
林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屏幕里的林雾已经陷入昏迷，监测仪的绿光变成刺眼的红。他握紧掌心的手术刀，刀柄上的“殊”字硌得指骨生疼，突然转身钻进通风口，方向与小北相反——他要去沈如晦的办公室，不是为了取样本，是为了在教授拿到它之前，亲手毁掉那个藏着太多罪恶的保温箱。
通道里只剩下屏幕的白光，映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像条通往地狱的路。林殊在通风管里攀爬时，总能闻到沈如晦的血腥味，那气息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真相的深处走，也往最危险的地方走。
毕竟，那是屏幕里的要挟，是藏在基因里的罪恶，是无论如何也必须直面的、用生命做赌注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