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地下三层的生锈钥匙
省厅档案室的积灰在光柱里浮动,林殊捏着那枚从老K办公桌抽屉里找到的钥匙,指腹反复摩挲着表面的锈迹。钥匙柄是黄铜的,被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模糊的“3”,和老K临终前攥着的半张纸片上的“地下三层”正好对上。
“确定是这儿?”叶青蔓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刚撬开档案室最角落的铁柜,柜门合页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在抗议这迟来的打扰。铁柜深处藏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锁孔形状和林殊手里的钥匙完全吻合。林殊点头,将钥匙插进锁孔。生锈的弹子摩擦着铜芯,发出刺耳的“咔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被惊醒。他想起沈如晦还在病房里沉睡,对方术前攥着的向日葵花瓣此刻就放在自己口袋里,干燥的触感像块小小的护身符。
木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没有文件,没有证据,只有个用黑布包裹的长方体物件,形状像块砖头,边角却带着金属的冷硬。林殊掀开黑布时,指尖突然顿住——那是个老式的机械密码箱,表面贴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红笔写着“钟楼工程图·1998”。
“十九年前的图纸?”叶青蔓凑近看,密码箱的锁扣上缠着根细铁丝,末端系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和沈如晦白袍上的纹样一模一样,“老K把这东西藏得这么深,肯定不止是工程图。”林殊的目光落在密码箱的转盘上,数字从0到9排列,每个数字下面都有个极小的凹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划过。他突然想起沈如晦笔记本里的钟楼素描,钟面指针指向三点十七分,而今天,正好是沈如晦的生日。
“3-1-7。”林殊转动转盘,指尖压着数字时,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仿佛很久以前,也曾这样解开过某个相似的锁。
“咔嗒”一声,密码箱弹开了。里面果然放着叠泛黄的图纸,最上面那张画着钟楼的剖面图,地下三层被红笔圈出,标注着“核心区域·权限:3级”。图纸边缘粘着几根银白色的纤维,和月光下那个白袍剪影的衣料成分极其相似。“这是什么?”叶青蔓抽出图纸下的金属板,上面刻着复杂的电路纹路,像块微型的爆破装置,“老K当年是钟楼工程的监理,难道他参与了……”
话没说完,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殊迅速合上密码箱,将图纸塞进怀里,和叶青蔓一起躲进铁柜后方的阴影里。档案柜门没关严,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注射器,径直走向那个被撬开的铁柜。
是周明。他脸上没有了审讯时的慌乱,眼神里透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老K的死对他毫无影响。他在空木箱前站了片刻,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黄铜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嘴角勾起抹冷笑。
“看来还是慢了一步。”周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铁柜,“不过没关系,沈如晦醒了,游戏才刚开始。”
林殊的心跳猛地一缩。沈如晦醒了?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花瓣,突然想起早上离开病房时,对方的睫毛似乎颤了颤,当时只当是麻药的副作用。
周明转身离开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铁柜,带起一阵极淡的消毒水味。林殊注意到他的袖口沾着点新鲜的泥土,颜色和福利院向日葵地里的黑土一模一样——那里,他们昨天刚埋下种子。
“他去过大院。”叶青蔓的声音带着寒意,“沈如晦可能有危险。”
两人冲出档案室时,走廊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应急灯“啪”地亮起,惨白的光线下,所有的门牌都变得模糊,唯有通往电梯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像在指引方向。
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动着,林殊盯着“-3”的按钮,突然想起老K氰化物里掺着的金属屑,想起密码箱里的电路图纸,那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此刻突然串联起来——钟楼地下三层,根本不是什么工程核心,而是个被刻意掩盖的实验室。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了出来。地下三层的走廊空无一人,墙壁上布满霉斑,消防通道的指示牌歪斜地挂着,箭头指向深处的黑暗。林殊走在前面,钥匙在掌心越攥越紧,锈迹蹭在皮肤上,像层洗不掉的印记。
走廊尽头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林殊推开门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沈如晦,他在说话,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所以你当年故意缝歪我的肌腱,就是为了让我永远抬不起手术刀?”
另一个声音轻笑起来,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小沈,你该谢谢我。要不是这伤,你怎么会离开高原,怎么会遇见他呢?”
林殊的指尖猛地攥紧钥匙,黄铜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认出那个声音了——是部队医院的老院长,那个总爱拍着沈如晦肩膀说“年轻有为”的老人,也是沈如晦笔记本里提到的“老班长”。门后的红光突然晃动起来,映出两个重叠的白袍剪影。林殊深吸一口气,将那枚生锈的钥匙插进铁门内侧的锁孔,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在宣告一场迟到了十九年的对峙。而他口袋里的向日葵花瓣,似乎在这瞬间变得滚烫,仿佛要烧穿布料,提醒着某个藏在铁锈和血迹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