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看着李云龙那张因极度亢奋而扭曲的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可以。”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对于李云龙这种人，再多的解释，也不如再来一炮来得直接。
“好！好！好！”
李云龙连吼三声，兴奋地在原地直蹦，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他一把抢过旁边一个战士手里的望远镜，四下里踅摸着，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侧面山坡上的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青色巨石上。
“就它了！”李云龙用手指着那块巨石，口水喷得老远，“援朝老弟，给老子把那块石头轰了！老子就不信，它比鬼子的炮楼还硬！”
炮手们再次行动起来，动作已经比第一次熟练了许多。
那枚黑得发亮的“灵巧”炮弹，在所有人炙热的目光中，再次被滑入炮膛。
这一次，李云龙没让李援朝动手。
他自己一把夺过激光指示器，学着刚才的样子，笨拙地将目镜凑到眼前，费了半天劲，才把那个小小的红色光斑，死死地套在了那块磨盘巨石上。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旁边，赵刚虽然也被深深震撼，但理智尚存。他推了推眼镜，低声提醒：“云龙，省着点用，这炮弹金贵”
“金贵个屁！”
李云龙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眼睛死死盯着目镜里的红色光斑，仿佛那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山本一木的脑袋。
“老子今天就要看看，这玩意儿的极限在哪！要是真这么神，老子就是把全团的家当都卖了，也要跟援朝老弟换！”
说完，他不再犹豫，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砸在了发射按钮上！
“咚！”
又是那声熟悉的，沉闷如咳嗽般的声响。
炮弹再次划着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冲向天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中的望远镜举得笔直，一动不动。
这一次，他们不再有任何怀疑，只有期待。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炮弹在空中飞行，下坠……
就在它即将越过巨石上空时，那诡异的尾焰再次喷出！
弹道，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极其不合常理的折线！
如同一只锁定了猎物的猎鹰，猛地一头扎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或者说，巨响被一道更为恐怖的白光所吞噬。
那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在被光芒命中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直接彻底分解了！
不是炸裂，是分解！
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混合着漫天烟尘，被一股恐怖的动能抛向四周，发出“噼里啪啦”的怪响，如同下了一场石雨。
当烟尘稍稍散去。
山坡上，那块巨石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大坑。
周围的草木，被冲击波燎得一片焦黄。
死寂。
整个山坡，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举着望远镜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泥塑木雕。
“咕咚。”
不知道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李云龙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激光指示器。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把望远镜掉在地上，也没有再鬼吼鬼叫。
他的脸上，那股狂热的兴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痴呆的茫然。
他一步，一步，像是梦游般走到那门“雷暴”迫击炮前。
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冰冷的炮身。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这……”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这不是炮……”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李援朝，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这是神仙的法宝！”
“噗通”一声。
李云龙双膝一软，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把抱住了李援朝的大腿，鼻涕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援朝老弟！亲老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李云龙的亲爹！”
“爹！这宝贝，给咱独立团弄几门？不！一门！就这一门也行！你开个价！要什么！只要我老李有的，你随便拿！”
周围的战士们全看傻了。
他们何曾见过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团长，这副模样？
赵刚嘴角抽搐，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一把将李云龙从地上薅了起来。
“李云龙！你像什么样子！赶紧给老子起来！”
李云龙被拽起来，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傻笑，搓着手，绕着那门炮来回转悠，口水都快滴到炮管上了。
那晚。
独立团临时团部，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而又狂热。
雕王山的布防图，被摊在桌子中央。
李云龙的情绪已经从刚才的癫狂，转为一种嗜血的亢奋。他一巴掌狠狠拍在地图上，震得马灯的火苗一阵狂跳。
“都给老子听好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这回，咱们不跟小鬼子玩虚的！什么围点打援，什么骚扰战，都他娘的滚蛋！”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营连级干部，张开五指，猛地一攥拳。
“老子要一口，把它给吞了！”
计划很快在李云龙的主导下，疯狂地成型。
一营，由张大彪带领，在雕王山正面发动佯攻，把动静给老子往大了闹，把鬼子的注意力全给老子吸过去！
骑兵连，孙德胜！你带人在外围五公里游弋，像一群饿狼一样给老子盯着！别说鬼子的援兵，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过来，也得给老子把它翅膀打断！
剩下的！二营和团部直属队，由老子和援朝顾问亲自带队！
李云龙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一个几乎是垂直的，用骷髅头标注着“绝壁”的区域。
“咱们，从这儿！鬼子防御最薄弱的北侧悬崖，摸上去！给它来个中心开花！斩首突袭！”
“‘雷暴’神炮，由援朝顾问的特别小组带着，等咱们一上山顶，就给老子把鬼子那些硬邦邦的乌龟壳，挨个点名！一炮一个！”
整个窑洞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赵刚的脸色变了。
他上前一步，指着那处悬崖，语气无比严肃：“云龙，这太冒险了！北坡是绝壁，将近九十度，攀爬极其困难！而且一旦被发现，我们连撤退的路线都没有！这等于是把所有人的命都赌上去了！”
“怕个球！”
李云龙眼睛一瞪，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以前咱们装备差，只能拿命换！现在有援朝老弟的‘神炮’在手，这不是去攻坚，这是去收租！懂吗？收租！”
他环视一圈，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都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谁他娘的在关键时刻给老子掉链子，不敢上！就给老子滚去炊事班喂猪！”
战士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对“神炮”的敬畏，对李云龙的信服，让他们心中的恐惧被狂热所取代。
“干他娘的！”
“团长说得对！收租去！”
“有神炮在，怕个鸟！”
磨刀霍霍，杀气腾腾。
就在这股高昂的士气达到顶峰时，窑洞的帘子猛地被掀开。
一名侦察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恐，嘴唇都在哆嗦。
“报……报告团长！紧急……紧急情况！”
李云龙眉头一皱：“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侦察兵喘着粗气，几乎要哭出来。
“团长！我们……我们在外围抓了个舌头！是伪军的逃兵！他说……他说鬼子驻蒙军的一个大队，正在火速开往雕王山！预计……预计明天拂晓就能抵达！”
窑洞里的喧嚣瞬间消失。
侦察兵咽了口唾沫，说出了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后半句话。
“而且……他还说……那支援军，携带着……毒气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