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指挥部瞬间炸开了锅，喧闹和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一把薅住那名侦察兵的衣领，铜铃大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楚云飞的358团，也朝着雷公山去了？”
那名战士被晃得七荤八素，但还是艰难地点头：
“是……是的团长！他们主力尽出，看那架势，也是要……要打雷公山！”
“他娘的！”
李云龙猛地松开手，一脚踹翻了身边的长凳。木头凳子“哐当”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这姓楚的鼻子比狗还灵！老子这刚闻着肉香，锅都还没烧热，他就要伸着筷子过来抢食？！”
他气得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
“反了天了他！那是老子的德国炮！老子的！他楚云飞动一根手指头试试！”
指挥部里的气氛紧张到了冰点，刚分到手的牛肉罐头瞬间就不香了。
张大彪和几个营长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自家团长和358团那位楚团长的关系，说是朋友吧，
天天惦记着对方的装备；说是敌人吧，有时候又惺惺相惜。可真到了抢地盘、抢战利品的时候，那绝对是亲兄弟明算账，半点不含糊。
“老李，你先冷静点。”赵刚按住李云龙的肩膀，试图让他消消气。
“冷静？我冷静个屁！”李云龙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地图上的雷公山，口水沫子喷得老远，
“老子锅里的肉，谁他娘的也别想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抓起挂在墙上的驳壳枪，往腰里一别，扭头就吼：
“警卫员！吹号！部队集合！他楚云飞要抢，老子就比他更快！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腿快，还是老子的枪快！”
“站住！”
一声冷喝打断了李云龙的冲动。
李援朝按住他即将拔枪的手，眼神平静，但其中的力量却让李云龙的动作一滞。
“老李，冲动是打不了胜仗的。”李援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楚云飞不是傻子，雷公山的战略位置这么重要，他能看出来不奇怪。这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李云龙愣了一下，火气稍稍降了些，但依旧吹胡子瞪眼：
“啥坏事好事的？德国炮就在那儿，谁先到就是谁的！还能有假？”
“当然是假的。”李援朝淡淡地说道。
“啥？”李云龙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援朝凑近他，用只有他和赵刚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跟你说的德国军火库，是忽悠你的。”
李云龙的表情，瞬间从暴怒变成了呆滞，再从呆滞变成了迷茫，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你……你他娘的……忽悠我？”
“不忽悠你，你怎么会这么痛快地答应打这个没油水的山头？”
李援朝松开手，直视着他，“我的目标不是军火，是井上。但现在，楚云飞的出现，反倒给了我们一个更好的机会。”
李云龙脑子飞速转动，他虽然粗，但不傻，瞬间就品出了味道。
李援朝的嘴角勾起弧度：“我们可以让他，当这个‘冤大头’。”
与此同时，358团的行军队列中，一处临时搭起的指挥部里。
参谋长方立功正对着地图，神色凝重地对楚云飞说：
“团座，我们得到消息，李云龙的独立团也在朝雷公山运动。他们刚刚打下大蒜尖山，部队伤亡不小，却又马不停蹄地进攻雷公山，事出反常。而且……他们士气正盛，我们现在和他们抢这个目标，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楚云飞一身笔挺的呢制军服，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目光落在地图上，冷哼一声。
“冲突？我就是要看看，他李云龙凭什么能啃下大蒜尖山那种硬骨头。我听说，他的部队一夜之间，多了千里眼和顺风耳，打仗的路数都变了。什么‘妖法’，总得亲眼见识见识。”
他放下咖啡杯，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气：
“传我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是我楚云飞先登上雷公山，还是他李云龙先拔了头筹！”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进来报告：
“团座，独立团的联络员求见。”
楚云飞眉毛一挑：“哦？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独立团的联络员一路小跑进来，敬了个军礼，朗声道：
“楚团长！我们李团长派我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联合作战的事！李团长说，大家都是打鬼子，分什么彼此！咱们两家合兵一处，一举拿下雷公山！至于战利品嘛……好说，打下来平分！”
方立功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这李云龙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楚云飞摩挲着下巴，眼珠一转，便明白了李云龙那点小心思。想拉着我给他当枪使？门儿都没有。
他脸上露出笑容，显得十分豪爽：
“好！有李团长这句话，云飞就放心了！既然是联合作战，那总得有个主次之分。这样，我358团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就负责从西侧主攻，啃最硬的骨头！李团长刚刚经历大战，部队需要休整，就劳烦贵部从东侧佯攻，搞出点动静，吸引一下鬼子的火力，为我主攻部队减轻压力。你看如何？”
联络员把话带回独立团指挥部。
李云龙听完，气得当场就把桌子掀了。
“好你个楚云飞！你他娘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让老子给你当炮灰，给你吸引火力，你坐收渔利？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不去！”
指挥部里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李援朝却笑了，他走到地图前，对一旁同样气得不轻的赵刚说：
“政委，这个‘佯攻’，我们接了。”
“接了？”赵刚不解。
李援朝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你带主力部队，包括二营、三营，还有刚缴获的那些九二步兵炮，大张旗鼓地往东边开进！动静搞得越大越好，不仅要让楚云飞看到，更要让雷公山上的鬼子看到，让他们所有人都相信，我们的主攻方向就是东侧！”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眼睛里冒着火光的李云龙，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老李，你和我，再带上和尚的警卫排，还有特战一班。咱们换上便装，不走大路，走另一条谁也想不到的路。”
“楚云飞想当舞台上的主角，没问题。”
李援朝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雷公山后方一处标注着“绝壁”的区域。
“那咱们，就当那个决定什么时候落幕，什么时候谢幕的‘导演’！”
夜色缓缓笼罩了整个晋西北的山峦。
西侧山脚下，楚云飞的358团已经完成集结，士兵们压低了枪口，在军官的低喝声中，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进攻阵地，只等一声令下。
而在雷公山的山顶指挥所里，日军指挥官山田义夫少佐，正举着蔡司望远镜，饶有兴致地看着东边山脉中隐隐传来的嘈杂人声。
他嘴角咧开，露出轻蔑的笑容。
“八路的土包子，就会这种虚张声势的把戏。想靠这点动静就吓住大日本皇军？”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
“命令正面阵地，把所有机枪都对准西侧！准备好好招待一下不知死活的晋绥军！至于东面……留一个班看着就行了。”
山田少佐得意地哼着小曲，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指挥部正后方那片被认为是无人能攀爬的陡峭悬崖之下，几个黑影，已经贴近了冰冷的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