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还是得先搬砖……
我回了仓库,正要和同僚推着货去邻近的绀田村送水产品,听到一旁有人感叹璃月的重金属价格越发昂贵。
“唉,真是难做啊。”
“看管严格,我想去趟踏鞴砂都难。”
“去那儿干什么。”
男人擦了擦汗:“找些材料,市场价格太贵了。”
什么材料,为什么太贵?
方才在集市上,那个商贩如此趾高气扬,怕是觉得自己一家独大。
价格能定这么高,要么是材料是管控制品,要么采取困难。但如果是受到管制的,那么价格也不应该这么贵啊。我一边嘟囔,一边开始思考该如何解决。
天刚蒙蒙亮,海雾尚未完全散去。我和同僚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板车,上面堆满了用湿布盖着的,今天早上刚到的廉价杂鱼的水产品。
目的地是绀田村的小饭馆。
咸腥的海风带着湿冷,吹过鸣神岛边缘这个不起眼的小渔村。
我裹紧了从须弥带来的洗得发白的学者衣袍,原先中森老板给的衣服已经被昨晚的雨打湿穿不了了。
我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海滩。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看着港口旁边,距离推车送出去不久,那边围着一群人,是老渔民堀井和他的船。
那艘饱经风霜的小渔船,此刻像条被巨兽啃噬过的死鱼,歪斜在礁石旁。
船底被撞开一道狰狞的裂口,桅杆折断,船帆破败地耷拉着。
堀井蹲在船边,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抚过船板,浑浊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这艘船是他全部的家当,是他向大海讨生活,养活自己和卧病老伴的唯一指望。
周围的邻居们默默围拢,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沉重与无奈。有人低声叹息,有人只是摇头。
有人递上半碗尚温的稀粥,但更多的,是沉默。
这里没有富裕人家,每一粒米、每一枚摩拉都浸透着汗水,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堀井老哥,这…这可咋整啊?”一个中年渔夫搓着手,声音干涩。“唉,光是请船匠来看看,就得不少钱吧?更别说修了…听说奉行所那边管的船漆和粘合剂,贵得吓死人…”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小声附和,道出了所有人的心酸。同情是真切的,但相助的力量,却像被这海风刮走了一般稀薄。
之前的老先生,到现在的老渔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渡海时认识的那个女孩,我依旧相信她还活着。她一定也在这里。可是她人生地不熟,至少我对各个国家的文化与历史都有所研究,也是专门学过语言的,但是她没有。
她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或者比我还要悲惨。
可惜海难冲散了彼此,至今杳无音信。
而眼前是堀井老船夫绝望的样子。
我不太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说。只能绕着破损的船仔细查看,手指轻轻敲击着受损的船板,观察着裂痕的走向和材料的结构。
因论派的知识虽然不直接用于造船,却教会了我如何分析问题,如何寻找替代方案和历史的智慧。
船底的主要支撑结构看起来损伤不算完全断裂,但需要加固。
必须用到特别的木材。
但是……确实太贵了。
我想起前几天中森老板抱怨,所有用于正规渔船维修的优质木材和特殊防水粘合剂,都被勘定奉行指定的商行牢牢把控,价格高昂税高,普通渔民根本负担不起。加上那些商贩的态度,更是高傲得不行。
“须弥丫头,你有办法吗?”
很可惜。并没有。我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我所要找的材料与这个虽然有些许差异,但大致相同。
“您先别急。我会想想其他办法。”
离开离岛,我深吸一口气。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解决怎么办,完全无视了周遭的环境。
海岛是湿热的,但是这里一带有狐狸出没。它们还不怕人。
清凉的空气穿透肺部,微凉中带着海腥和晨露的气息。
离绀田村村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绕过一片稀疏的竹林就能看到袅袅炊烟。与同僚快要到达绀田村前,我停了下来,顺带拉住同僚,眉头微蹙,“你看前面…”我低声示意。
前方村口外的空地上,四五个穿着制式轻便胴丸的武士,本应在巡逻或值守,行为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姿态散漫且心不在焉,他们没有按惯例在村口两侧站定或沿固定路线巡视,而是聚在一起,背对着村口方向。
其中一人拄着长枪,身体重心歪斜。
他们频繁张望,方向可疑,他们的目光并非警惕地扫视通往村子的道路或周围山林,而是焦躁地望向村外一条通往山林深处,人迹罕至的小径,时不时还互相低声快速交谈几句。
我看向他们所望去的地方,为什么。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其中一人不合时宜地随意踢着石子,毫无武士应有的肃穆与警觉感。
这种闲散在清晨本该最严谨的岗位上,显得格外刺眼。按理来说,稻妻的武士是最严格训练的。除非……
当板车发出声响时,那几人几乎是同时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地扫过来,带着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有一人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看清只是两个送鱼的平民后,才略微放松,但警惕的目光并未完全移开,反而更刻意地挡在了通往那条小径的方向。
“感觉,怎么有点不太对劲。”我低声对同僚说,“他们不像在警戒村子,倒像是在…望风?守着那条小路?”那里到底是什么呢。
直接质问武士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无凭无据。还会把自己赔进去。
“别管了。我们快点送完回去吧。”同僚低着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继续推走。
在路过那几个武士时,我闻到了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气味。
是今天早上在集市,在浪速屋里闻过的味道。
送完鱼,对方非要留下我们一起吃顿饭,我看了看同僚,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这会儿快到中午了。我借口要“去后山看看有没有新发现的野菜给店里添菜”,告别同僚,独自折返。
我先在村外无人海滩仔细搜寻,捡拾了许多相对完整的贝壳备用,以及一些海灵芝,这些可以卖钱。但心思早已飞向那条神秘小径。
不妨大胆一试。那群武士身上的气味实在是……非常诱人啊。我眯起眼睛,利用灌木和岩石掩护,小心翼翼地摸回那条小径入口。武士们还在村口,但注意力似乎更集中在小径深处。
我深吸一口气,利用旁边的树和大石头的地形优势,绕开他们的视线,悄无声息地钻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