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怔怔地听着，心中那份担忧，渐渐被一种更大的好奇所取代。
她忍不住问道。
“那这世上……当真有修得长生之人吗？”
陈玄的目光穿过车窗的缝隙，望向外面流转而过的红墙碧瓦，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自是有的。”
他的声音很轻。
“而且，你也识得。”
林黛玉的心猛地一跳。
我也识得？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张面孔，贾母，父亲，宝玉，府里的姐妹们……
可这些人，无一不是红尘俗世中人，与“长生”二字，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
忽然，一个模糊的、玩世不恭的身影，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那个只见过一面，说了不到三句话，便收了自己为徒的……
林黛玉的杏眼，倏然睁大。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玄。
“师兄是说……”
“师父？”
陈玄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写满惊疑的眸子，缓缓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震得她有些发懵。
师父……是长生真仙？
那个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说话随心所欲，甚至有些为老不尊的老道人，竟是传说中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天地同寿的存在？
车厢内一时间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那师兄你呢？”
陈玄摇了摇头。
“我自然还不是。”
林黛玉稍稍松了口气，若是师兄也是那般高不可攀的存在，她反倒不知该如何相处了。
可紧接着，更大的好奇心涌了上来。
她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
“那师兄如今，是什么修为？”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陈玄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看得林黛玉脸颊微微发烫。
“好好修炼，不可好高骛远。”
“......”
这是逮着机会就教训自己啊。
吃了个软钉子，林黛玉那点小性子也上来了。
她挺直了纤秀的背脊，微微扬起下巴，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挑衅。
“师兄不肯说，莫非是怕我这师妹将来赶了上来，失了你做师兄的颜面？”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一副骄傲的模样。
“看苏沫姐姐的意思，我的天赋可是顶好的呢。”
那小尾巴，简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陈玄看着她这副模样，适时给她泼了盆冷水。
“天赋是不错。”
“不过，你如今才刚刚踏入修行门槛。”
“要赶上我，且有的等。”
林黛玉闻言，双手抱在胸前，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
“师兄修行比我早了那么多年，修为比我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陈玄顺着她的话头，反将一军。
“既如此，我便在原地等你。”
“看你何时，能追得上我。”
林黛玉脸上的那点小得意，瞬间卡住。
她诧异地看着陈玄，眼里满是错愕。
原地等她？
对修士而言，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师兄即便有天纵之才，怎可因为一句玩笑斗气，便耽误了大道前程？
她顿时慌了神，连忙摆着手。
“师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与你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陈玄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却没与你开玩笑。”
他的目光落在她焦急的脸上，语气却无比认真。
“认识我这么久，你可曾见我，真正修炼过？”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林黛玉再次愣住。
她下意识地仰起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仔细地回忆起来。
师兄确实时常打坐。
可……
林黛玉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她虽是初入修行，却也知道，真正的修炼，是吐纳天地灵气，将其炼化为自身法力的过程。
这个过程，必然会引起周遭灵气的波动。
可她回想起来，每次师兄打坐时，他周身的气息都平静得如同一汪古井，根本没有半点灵气汇聚的迹象。
那感觉，不像是在修炼，倒更像是在……单纯地发呆？
林黛玉的眼中，写满了茫然与不解。
“师兄时常打坐，难道……那不是在修炼吗？”
陈玄看着她，摇了摇头。
“打坐是打坐。”
“修炼，是修炼。”
林黛玉一怔。
这是什么道理？
一想到这位清冷出尘的师兄，竟会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发呆，林黛玉就觉得有些好笑。
可转念一想，她又笑不出来了。
师兄说，他在原地等她。
那句玩笑话，竟是真的。
林黛玉一张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了耳根。
她心里又急又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就好像有人将一颗温热的蜜饯，悄悄塞进了她的心口。
她有些扭捏，声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
“师兄其实……其实你不用……不用专门等我的。”
陈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清澈。
“并非为了等你。”
“有其他原因。”
林黛玉心头那点刚升起的旖旎念头，瞬间被好奇冲散。
她下意识地追问。
“什……什么原因？”
陈玄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循循善诱道。
“你不必知晓。”
“你只要知道，我的境界暂时不会有变化。”
“只是暂时。”
“能不能追得上我，就看你了。”
这番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林黛玉那颗骄傲的心。
明知道师兄是在用激将法，是在引诱她。
可她偏偏就心甘情愿地上了这个当。
少女挺直了纤秀的背脊，扬起尖巧的下巴，一双杏眼里重新燃起了明亮的光。
“师兄你放心。”
“我一定，会追上来的！”
陈玄看着她那副斗志昂扬的模样，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马车内的气氛，都变得轻快起来。
不多时，马车在宁国府门前停稳。
二人下了车，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往登仙阁的方向走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从前面的拐角处走了过来。
是贾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