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阵眼核心的推断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束,指明了方向,却也照出了前路的万丈深渊。攻击吕雉的执念之心,这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如何在那片狂暴的血色领域中,精准地找到那因内在矛盾而产生的、转瞬即逝的“缝隙”?
林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无形的枷锁之一——【道痕】。这是击败老子后继承的业债,会让他偶尔陷入“万物皆虚”的短暂停滞,看透表象下的虚无,也曾带来认知上的困扰。但此刻,这近乎绝对理性、剥离情感的状态,或许正是窥破那执念缝隙的唯一钥匙。
“我要主动触发【道痕】。”林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疯了?!”禽滑素失声道,“【道痕】状态下,万物归于寂灭,连自身的意志都可能消散!在那片血色领域中,一旦迷失,你瞬间就会被同化吞噬!”
“这是唯一的方法。”林煜看向她,眼神清澈而坚定,“唯有在‘虚无’的视角下,才能剥离所有情感渲染与能量伪装,直窥其力量运转最本质的逻辑。老子当年能以‘无为’窥道,今日,我便以这‘虚无’之眼,去看穿那‘执念’的裂痕。”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并非毫无准备。你在外界以【墨守成规】为我构筑一个临时的‘锚点’,一个绝对稳定的参照系。当我在虚无中感受到你的‘守’之法则时,便能找到回归的路标。”
禽滑素深知此举凶险万分,但看着林煜的眼神,她知道这是不得不走的险棋。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会在你周身布下‘墨守’结界,全力维持。但你记住,时间极短,我撑不了多久,你也必须在【道痕】效果结束前回来,否则……”
否则,他将永远沉沦于那片冰冷的虚无,或者被血色领域彻底消化。
没有再多言,林煜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他不再去压制【道痕】,反而主动引导心神,去触碰那份源于老子“道蚀”的冰冷业债。如同主动跳入冰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灵魂。
刹那间,地窖消失了,禽滑素焦急的面容消失了,甚至连他自身的躯体感也模糊了。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所有颜色、声音、气味,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没有任何意义的灰白。能量、物质、情感,一切都仿佛化作了不断生灭、毫无意义的抽象线条和数据流。这就是“万物皆虚”——一种剥离了一切表象,直达底层规则的、绝对理性却也绝对冷漠的视角。
他的灵觉,在这片虚无中,如同无形的触须,再次延伸向未央宫的方向。
这一次,没有震耳欲聋的怨念嘶吼,没有粘稠恶心的血腥压迫,没有吕雉那冰冷疯狂的意志冲击。在他“眼”中,那笼罩长安的血色领域,不再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而是一个庞大、精密、却又……充满不协调“噪音”的能量结构体。
他看到无数代表“恐惧”(源自早年经历、功臣喋血)的漆黑数据流,与代表“控制欲”(扭曲母性、权力掌控)的暗红数据流,紧密地缠绕在一起,构成了领域的主体框架,如同两条互相依偎又互相撕咬的毒蛇,散发着冰冷而高效的吞噬特性。这就是【九凰噬天阵】的力量主干,逻辑清晰,运转“完美”。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完美融合的黑暗数据流中,林煜的虚无之眼,捕捉到了几丝极其微弱、却与主体基调格格不入的……“杂音”。
那是一些极其淡薄,几乎要被汹涌的黑暗彻底淹没的……乳白色的光点。
它们并非强大的能量,反而十分脆弱,如同风中残烛。它们散落在领域结构的几个关键连接处,尤其是在那象征着吕雉与刘盈联系的能量通道附近,显得尤为显眼。
当代表“绝对控制”的暗红数据流强势地覆盖、扭曲一切时,这些乳白光点会微微闪烁,散发出一种……类似于“悲伤”、“不舍”、甚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悔意”的波动。它们试图抗拒那暗红的侵蚀,试图维持某种原初的、温暖的形态,但每一次都被毫不留情地压制、碾碎。
林煜瞬间明悟——这就是那“缝隙”!
这些乳白色的光点,正是吕雉内心深处,那未被完全磨灭的、属于“母亲”的柔软与天性!它们与那极端“控制欲”的暗红数据流,本质上是冲突的!是水火不容的!
那“扭曲的守护”,其核心矛盾就在于此:她想以绝对的 control(控制)来达成 care(关怀),但 control 本身就在不断扼杀 care 的可能性。这份内在的冲突,在情感层面表现为刘盈的疏离,而在能量层面,就体现为这些乳白光点与暗红数据流之间永不停止的、微小的摩擦与消耗!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不谐之处”,导致了整个庞大领域在绝对理性的视角下,并非完美无瑕。它像是一首宏大交响乐中,某个乐器偶尔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走音;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上,一小块未能调和的色斑。
在平常状态下,这点“不谐”被狂暴的能量和情感完全掩盖。但在此刻林煜的【道痕】视角下,它清晰得如同雪地上的墨点!
找到了!
林煜强忍着虚无状态对自身意识的消解,牢牢锁定了那几处乳白光点闪烁最频繁、与暗红数据流冲突最激烈的位置——主要集中在领域核心(吕雉执念投影)与通往刘盈居所的能量连接点上。这里,就是执念缝隙最明显、也最可能被撬动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代表着“秩序”与“坚守”的青色法则之力,如同灯塔的光芒,穿透了层层虚无,触碰到了林煜即将涣散的意识。
是禽滑素的【墨守成规】!锚点在召唤!
林煜不敢迟疑,立刻切断了与【道痕】状态的连接,意识如同溺水者般,疯狂地沿着那缕青光向上挣扎、回归……
“咳!咳咳咳!”
地窖中,林煜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浊却真实的空气。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怎么样?”禽滑素急忙撤去结界,扶住他虚脱的身体,急切地问道。
林煜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未央宫的方向,声音虽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精准与肯定:
“找到了……那缝隙……就在她‘控制’与‘关爱’撕裂的地方……在她与刘盈……最后的联系点上……”
他艰难地将那在虚无中窥见的、乳白光点与暗红数据流冲突的景象描述出来。
禽滑素听完,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她明白了,那不是能量上的弱点,而是信念上的裂痕!是吕雉内心深处,那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扼杀的、属于“吕雉”而非“未央血后”的,最后一丝人性微光!
这微光如此弱小,却是这血色堡垒中,唯一的……真实。
而真实,往往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地窖内,策略终于清晰。下一步,便是如何放大这丝微光,让那执念的裂缝,扩大到足以崩塌整个【九凰噬天阵】的程度。一场针对灵魂缝隙的精准打击,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