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维亚高原的稀薄空气和刺骨寒风被远远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南太平洋上空湿润、咸腥的气流。小型喷气式飞机穿梭在厚重的云层间，下方是无垠的、在阳光下呈现出瑰丽蓝绿色的广阔洋面。
机舱内气氛凝重，与窗外壮丽的景色格格相反。
秦雪衣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马努斯海沟的三维地形图——一道深邃、狰狞的伤疤，刻在地球的地壳之上。旁边滚动着令人不安的数据和报告。
“马努斯海沟，最深处约米，位于俾斯麦海，地质活动活跃，热液喷口遍布。”秦雪衣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透露出她内心的紧绷，“根据‘观察者’提供的信息碎片，以及我能搜集到的所有异常报告交叉比对，目标枢纽位于海沟中段，深度约8000米的一处特殊热液区附近。”
她调出几张模糊的声呐成像图和经过处理的卫星遥感图。图像显示，那片区域的海底地形异常复杂，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过，热液喷口异常密集，喷发出的并非常见的“黑烟囱”，而是一种带着诡异磷光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流体。
“污染类型：‘精神畸变\/意识吞噬’。”秦雪衣加重了语气，“现有资料显示，过去五十年间，至少有十七艘科研船或潜艇在该区域附近失联或报告严重异常。幸存者的记录……支离破碎，充斥着疯狂的臆语和无法理解的符号。最后一条可辨别的信息来自三年前一艘深海探测器的断线前传输，只有两个字，不断重复：‘低语……低语……’”
“低语？”艾伦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战术耳机，仿佛那东西能提供一些防护。
“不仅仅是声音。”秦雪衣摇头，神色严峻，“根据碎片信息分析，这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污染。它可能扭曲感知，唤醒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欲望，甚至……直接撕裂或同化个体的意识场。物理防护几乎无效，常规的精神力防御也可能被其独特的‘畸变’特性渗透。”
她看向周昊和林薇薇：“我们面临的，可能不是实体怪物，而是无形的、存在于每个大脑神经元之间的恐怖。”
机舱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次的任务与以往截然不同。枪械、格斗、甚至能量攻击，在面对这种敌人时，可能毫无用武之地。
林薇薇蜷缩在座位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脸色苍白。她对能量和情绪的感知最为敏锐，仅仅是听秦雪衣的描述，她就仿佛已经听到了那来自万米深渊之下的、若有若无的疯狂呓语，让她头皮发麻，心脏揪紧。
周昊闭目靠在椅背上，看似在休息，实则大脑在飞速运转。系统知识库中关于精神攻击、意识防护的部分被反复检索、推演。但“观察者”提示的“精神畸变”显然是一种更高级、更本质的污染形式。他之前修炼的精神防御法门，能否抵挡？
他睁开眼，看向林薇薇。她是“钥匙”，是“现实稳定性锚点”，或许……她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也是最脆弱的一环。
“我们的装备？”周昊问道。
秦雪衣切换屏幕，展示出几种特制装备的三维模型。“我已经联系了‘烛龙’部门的最高技术库，紧急调运并进行了适应性改装。‘海妖’级深潜器，加装了最新型号的‘心灵壁垒’发生器，可以产生一个弱效的集体精神防护场，但无法确定能抵挡多久，或者能否完全防御那种‘畸变’特性。”
“个人方面，有强效精神镇定剂，以及……这个。”她拿出几个造型简约的银色金属颈环，“原型机，‘意识锚点颈环’。通过微电流刺激和特殊频率共振，帮助佩戴者稳固自我认知，抵抗意识剥离。但……未经充分测试，有未知风险。”
“另外，根据‘精神畸变’的特性，我强烈建议，在深潜过程中，所有人通过神经链接保持最低限度的意识同步，形成一个临时的‘精神网络’，共享感知，互相警示，一旦发现有人出现异常，其他人可以立即施加干预。”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意识同步，意味着一定程度的思想和情绪暴露，在团队成员之间建立前所未有的紧密连接，也意味着风险共担。
艾伦首先表态：“我没问题。”他信任队友，也清楚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其他队员也陆续点头。
周昊看向林薇薇。她是最敏感的一个，意识同步对她来说，可能意味着要同时承受所有人的情绪和压力，负担最重。
林薇薇感受到周昊的目光，抬起头，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我……我可以的。”她知道，如果自己崩溃，整个任务很可能失败，所有人都会死在那片黑暗的深渊里。
“准备接收装备，进行适应性训练和神经链接校准。”周昊最终下令，“我们将在关岛短暂停留，补充物资，然后直飞任务海域。时间不多了。”
他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迫近。不仅仅是可能追踪而来的“守墓人”，更有一种来自马努斯海沟本身的、仿佛活物般的恶意，已经透过无尽的海水，将它的触须延伸了上来，轻轻拂过他的灵觉。
飞机开始降低高度，下方翡翠般的岛屿和环绕它的军港设施逐渐清晰。
关岛，太平洋上的战略要冲，此刻成为了他们深入幽冥深渊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点。
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安第斯山脉的冰雪和枪火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恐怖——那足以让灵魂腐朽的深渊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