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阶梯升高,罡风越来越强,每向上一步,罡风就凌厉一分。
苏凡的灰色法袍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金色的气流如同刀子般刮过皮肤,带来阵阵刺痛。
他垂着眼,指尖的灵力流转得愈发沉稳。
敛息诀的枷锁,正在随着脚步升高,一寸寸松动。
赵贺昌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的灵力消耗极大,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只能勉强跟在李修文身后。
李修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是筑基后期,但登天梯的罡风远超他的预料,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灵力运转也开始紊乱。
第三十阶时,罡风突然拧成麻花状,带着刺耳的尖啸卷来。
李修文咬着牙祭出护盾,灵力在盾面剧烈晃动,他鬓角的汗珠子刚冒出来就被风刮走,嘴唇抿成发白的线:“赵贺昌!跟上!”
身后的赵贺昌踉跄着抬手,想凝聚灵力却偏了准头。
一道风刃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的血珠瞬间被罡风蒸成白雾。
他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喘息,眼里的倔强正被恐惧一点点啃噬:“李师兄……我撑不住了……”
他回头看向苏凡,却见苏凡依旧一步一步地向上走,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脸上甚至没有太多吃力的表情。
“怎么可能?”
李修文皱紧眉头,心中满是疑惑:“他一个筑基初期,怎么能撑到这里?”
就在这时,苏凡也已踏上了第三十级阶梯。
他没有急着动用更强的灵力,只是将筑基初期的气息微微提了提。
像是勉强稳住心神的样子。
可落在李修文眼里,这“稳”却比任何挑衅都刺眼:“装模作样!不过是运气好!”
话音未落,罡风骤然变厉,金色气流凝聚成一道道实质般的风刃,朝着三人席卷而来。
赵贺昌惊呼一声,被风刃扫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身形踉跄着向后倒去,直接跌下了阶梯,被下方的弟子接住。
“赵贺昌,淘汰。”
高台上传来掌炉长老的声音。
李修文脸色一变,连忙运转全身灵力,在身前凝聚出一道灵力护盾。
风刃撞在护盾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护盾剧烈晃动,几乎要碎裂。
他咬着牙,拼尽全力支撑,才勉强挡住了这波攻击,可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
就在这时,苏凡的气息悄然变了。
那股滞涩的筑基初期灵力像是被温水化开的冰,缓缓流淌成筑基中期的温润。
他抬手拂去肩头的冰晶,动作从容得像是在庭院里散步。
“他……他突破了?”台下有人惊呼。
柳芽攥着玉佩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看着苏凡的背影,突然想起前几日他送自己丹炉时说的话:“有些坎,迈过去就好了。”
陈瘸子弯腰捡起掉落的酒葫芦,葫芦口的木塞磕在石阶上,发出轻响。
他望着那道灰色身影,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这哪里是刚突破,分明是早就压着境界,这孩子藏得太深了。
原来那时,他就藏着这样的底气。
李修文站稳之后,下意识地看向苏凡,却见苏凡站在第三十级阶梯上,周身的罡风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一般,那些锋利的风刃在靠近他身体三尺时,就悄然消散了。
“这……这不可能!”
李修文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苏凡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阶梯尽头的云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他知道,时机到了。
下一刻,他体内的金丹猛地转动起来,原本被压制的灵力如同火山般爆发,一股远超筑基期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金色的灵力在他周身萦绕,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罩,将所有的罡风都挡在了外面。
“金丹!他竟然是金丹修士!”
下方的弟子们瞬间炸开了锅,满脸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怎么会?他之前明明是筑基修为啊!”
“隐藏了修为!他竟然一直在隐藏修为!”
高台之上,周长老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他死死盯着登天梯上那道身影,指节攥得发白。
自己早已查探过,对方不过是个刚入筑基的修士,怎么会是金丹?
难怪那淬了幽冥毒的锁链,那被派去潜伏的修士,竟连对方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半年来的算计,竟像个笑话。
掌炉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小子,竟然藏得这么深。”
元婴老祖端坐在中央,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看着苏凡周身的金丹气息,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心性沉稳,隐忍不发,是个可塑之才。”
李修文站在阶梯上,看着苏凡周身的金丹气息,彻底愣住了,脸上的轻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嘲笑的“废物”,竟然是一个隐藏了修为的金丹修士!
“你……你竟然是金丹修士……”
李修文声音颤抖,看着苏凡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苏凡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向上攀登。
此刻,他已经不再压制修为,金丹期的灵力运转自如,那些曾经让他“勉强支撑”的罡风,如今在他面前如同微风般无力。
他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阶梯顶端走去。
李修文看着苏凡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苏凡的对手,甚至连继续攀登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不甘地转身,踉跄着走下了阶梯。
“李修文,淘汰。”
此刻,登天梯上,只剩下苏凡一人。
他继续向上攀登,金丹灵力在周身萦绕,金色的光罩将罡风隔绝在外。
阶梯两旁的罡风越来越强,甚至开始凝聚出虚影般的妖兽,朝着他扑来,却都被他轻易击溃。
他的脚步坚定,目光却时不时地向下望去。
在下方的人群中,他看到了柳芽。
她站在最前面,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满是震惊,随即又化为担忧,双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无声地祈祷着什么。
他看到了陈瘸子。
陈瘸子依旧站在柳芽旁边,他仰着头,看着阶梯上的苏凡,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掌炉长老。
长老站在高台上,抚着胡须,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对着他遥遥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他还看到了周长老。
周长老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登天梯有天地规则加持,除非攀登者自愿下来,否则就算是元婴老祖也无法干涉,更别说他一个金丹长老了。
苏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与不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停下脚步,站在登天梯的中间,朝着下方望去。
柳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朝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底满是鼓励。
陈瘸子也朝着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落寞与不舍。
掌炉长老对着他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期许。
苏凡看着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他多想告诉他们,自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多想再和柳芽说一句“等我回来”,哪怕是谎言。
多想再和陈瘸子喝一杯酒,听他絮絮叨叨地叮嘱。
可他不能。
他只能对着下方,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是感谢柳芽这些日子的照顾,感谢她给予的温暖。
是感谢陈瘸子的关照,感谢他像长辈一样的呵护。
是感谢掌炉长老的赏识,感谢他给予的机会。
也是感谢这个世界,给予他的一切。
这一鞠躬,也是告别。
告别这片他挣扎求生过的天地,告别这些他曾珍视过的人,告别这段短暂却温暖的时光。
下方的柳芽看着他的动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却依旧倔强地朝着他点头,不让自己哭出声。
陈瘸子看着他的鞠躬,眼中的怅然愈发浓重,他捡起地上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不知是酒还是泪。
掌炉长老看着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惋惜。
苏凡直起身,将眼底的湿润压下,深深地看了下方一眼,将柳芽泛红的眼眶、陈瘸子落寞的身影、掌炉长老惋惜的眼神,还有周长老怨毒的表情,一一刻进心里。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犹豫,朝着登天梯的顶端,一步一步地走去。
罡风在他身后呼啸,像是在诉说着不舍。
下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带着各种情绪。
可他再也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这一转身,便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