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早市的喧闹能把墙皮震出缝来。春桃拎着竹篮在前头开路，胳膊肘左挡右拨，嘴里还不闲着：“让让让！新鲜桂花要赶早，晚了都被黑心肝的抢光咯！”
苏清欢跟在后面，指尖还留着青铜小鼎的余温。刚拐进卖干货的巷子，就见张婶挎着菜篮子冲过来，嗓门比炸油条的吆喝还亮：“清欢姑娘！可算着你们了！那柳家的婆子刚把巷尾李老汉的桂花摊包圆了，说要‘给自家小姐熏衣裳’，我看呐，是怕你做不成桂花糕！”
春桃脚步骤然顿住，篮子差点砸到脚面：“她娘的！这柳玉茹是属蚂蟥的？吸着咱们不放了！昨日刚封了粮铺，今日又来抢桂花？”
“别急。” 苏清欢按住她要往前冲的肩膀，目光扫过巷口 —— 果然，往日堆着金黄桂花筐的位置，只剩个空竹架，李老汉蹲在旁边叹气，烟袋锅子抽得 “吧嗒” 响。
两人走过去，李老汉见是她们，把烟袋往鞋底一磕：“清欢姑娘，对不住啊。那婆子带着两个家丁，给了三倍价钱，硬把我刚摘的两筐金桂全买走了，还说…… 还说谁再敢卖给你，就砸了谁的摊子。”
春桃气得脸通红：“这叫买吗？这叫抢！李伯您别怕，有沈大人给咱们撑腰，她柳家还能无法无天了？”
“可不是无法无天嘛。” 巷口传来王伯的声音，他挑着馄饨担，另一只手还拎着个布包，“那婆子是柳家的张奶妈，出了名的刁恶，前儿还抢了卖菱角的小娃子的筐呢！”
苏清欢没接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 案头的青铜小鼎今早揣在怀里了，这会儿正轻轻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她忽然往巷深处瞥了眼，那里藏着个卖野货的小摊，摊主是个穿粗布衫的小伙子，正偷偷往她们这边使眼色。
“李伯，您这桂花是从城外西坡摘的吧？” 苏清欢突然问。
李老汉一愣：“是啊，西坡的桂树老，花香足。姑娘怎么知道？”
“猜的。” 苏清欢笑了笑，冲那小伙子扬了扬下巴，“春桃，你去问问那小哥，他筐里的‘野栗子’卖不卖。”
春桃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跑过去。没一会儿就拎着个小布包回来，掀开一看，里头竟是满满当当的桂花，金黄透亮，香气比李老汉的还要浓郁。
“这是……” 李老汉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小伙子挠挠头，声音压得低：“我是李伯的侄子，今早跟着摘桂花，见柳家的人来抢，就赶紧藏了半筐在栗子堆里。俺婶子说，清欢姑娘的葱油饼香，不能让坏人断了食材。”
春桃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还是你机灵！这桂花我全要了，给你双倍价钱！”
“不用不用！” 小伙子连连摆手，“俺婶子说了，只收该得的，柳家那黑心钱咱不赚！”
正说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骂声：“好啊！果然有人藏私！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张奶妈扭着腰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三角眼扫过布包里的桂花，唾沫星子横飞：“李老头！你敢脏桂花给这小贱人？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摊子！”
李老汉气得浑身发抖，王伯往前一站，把众人护在身后：“张婆子，你别太嚣张！外城不是柳家的地盘，强买强卖还骂人，要不要我去御史台找沈大人评理？”
“沈大人？” 张奶妈嗤笑一声，“沈大人是士族贵人，哪有空管你们这些市井泼皮的破事？我告诉你，今儿这桂花必须给我交出来，不然 ——” 她冲家丁使个眼色，“把这摊子给我砸了！”
家丁刚要动手，苏清欢突然往前一步，怀里的青铜小鼎 “嗡” 地一声轻颤，鼎沿的云雷纹透过粗布衣裳亮起来，在地上投出淡淡的光。张奶妈只觉眼前一花，脚底下莫名一滑，“哎哟” 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发髻都散了。
街坊们 “哄” 地笑开了，春桃捂着嘴乐：“这是哪路神仙看不惯，给了她一跤？”
张奶妈爬起来，头发凌乱地指着苏清欢：“是你！是你搞的鬼！”
“张奶妈可别血口喷人。” 苏清欢慢悠悠拿起一朵桂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我离你三尺远，怎么搞鬼？倒是你，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还是回家歇着吧，省得再摔出个好歹，柳家还得给你治伤。”
“你！” 张奶妈气得说不出话，突然瞥见苏清欢怀里的鼓包，眼睛一亮，“你怀里藏的什么？是不是苏家丢的宝贝？我看你就是个小偷，当年偷苏家东西，现在又偷桂花！”
这话戳到了苏清欢的痛处，她眼神冷了些：“张奶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当年苏家诬告我盗窃，县衙已经查无实据，你现在再造谣，可是要吃官司的。”
“官司？我怕你不成！” 张奶妈梗着脖子，“这桂花是柳家先订的，你抢了就是偷！家丁，给我把桂花抢过来！”
家丁刚冲过来，就被突然出现的两个皂衣衙役拦住了。为首的衙役叉着腰：“张奶妈，你可知罪？沈大人有令，谁敢再找清欢小筑的麻烦，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张奶妈脸色瞬间惨白：“沈大人怎么会管这事……”
“沈大人说了，清欢姑娘的桂花糕他要吃，谁敢断了食材，就是跟他过不去。” 衙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牌子晃了晃，“这是御史台的令牌，你要不要验验？”
张奶妈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验，慌忙带着家丁溜了，临走前还不忘撂句狠话：“你们等着！柳小姐不会放过你们的！”
街坊们笑着起哄，张婶喊道：“快滚吧！再敢来，就让沈大人把你们都抓起来！”
等人群散了，李老汉感激地作揖：“清欢姑娘，多亏了你啊。”
“是沈大人和街坊们帮衬。” 苏清欢笑着摆手，把桂花钱递给小伙子，“拿着吧，不然我这心里不安。”
小伙子推辞不过，接了钱，又从筐里抓了把栗子：“这是自家种的，甜得很，给姑娘做糕点吃。”
回到清欢小筑，春桃立马忙活起来，把桂花倒在竹筛里挑拣：“小姐，这桂花真香！用沈大人给的槐花蜜腌上，肯定甜掉牙！”
苏清欢把青铜小鼎放在案头，鼎身还泛着淡淡的暖光。她取了些槐花蜜出来，刚倒进装桂花的瓷罐，鼎突然 “叮” 地一声轻响，一缕微光钻进瓷罐里。春桃凑过来：“鼎爷又显灵了！是不是能让桂花更甜？”
“说不定。” 苏清欢笑着搅拌桂花，“鼎爷可是咱们的活宝贝。”
正说着，王伯挑着馄饨担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油纸包：“清欢姑娘，刚从城南糕点铺买的澄粉，做桂花糕得用这个才细腻。”
“王伯您太周到了！” 春桃接过油纸包，“等会儿做好桂花糕，先给您留两块！”
王伯笑着摆手：“我这老牙可咬不动甜糕，给沈大人留着吧。那小伙子说，沈大人今早特意让人去他摊子上问过桂花的事，怕是早就料到柳家会使绊子。”
苏清欢搅拌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把腌好的桂花放在阴凉处，又取了新磨的面粉和澄粉，按照现代的比例混合，加入温水揉成面团。青铜小鼎就在旁边 “嗡嗡” 轻颤，面团揉得格外光滑，连春桃都惊叹：“小姐，这面团软得像云朵！”
“是鼎爷帮忙。” 苏清欢说着，把面团分成小块，擀成薄饼，抹上桂花蜜馅，再撒上一层碎核桃。放进蒸笼时，鼎身的光又亮了些，蒸笼里很快飘出浓郁的桂香，连巷口都能闻到。
“好香啊！” 春桃吸着鼻子，“沈大人要是在这儿，肯定要流口水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春桃眼睛一亮，跑出去一看，果然是沈砚之，手里还拿着个小瓷瓶：“沈大人！您来得正好，桂花糕刚上锅！”
沈砚之走进来，目光先落在案头的青铜小鼎上，见鼎身亮着暖光，嘴角弯了弯：“鼎爷今日倒是精神。”
“可不是嘛！” 春桃抢着说，“早上张奶妈来抢桂花，鼎爷直接让她摔了个狗吃屎！还有腌桂花的时候，鼎爷还放了光，肯定能让桂花糕更甜！”
沈砚之忍俊不禁：“鼎爷倒是个急公好义的。” 他把瓷瓶递给苏清欢，“这是御膳房特供的冰糖，比寻常冰糖更纯，或许能用得上。”
苏清欢接过瓷瓶，打开一闻，果然有清甜的香气：“多谢沈大人，正好能撒在糕面上。”
说话间，蒸笼的盖子 “噗噗” 冒气。苏清欢掀开盖子，金黄的桂花糕冒着热气，桂香混着面香扑面而来。她用筷子夹起一块，撒上碎冰糖，递给沈砚之：“尝尝看。”
沈砚之接过，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桂香在舌尖散开，糕体松软得入口即化，还有核桃的香脆。他眼睛亮了些：“比御膳房的桂花糕还好吃，没有那么甜腻，多了些市井的清爽。”
“那是自然！” 春桃得意地说，“这可是小姐用真心做的，不像御膳房，尽讲究排场，味道反倒一般。”
沈砚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张纸：“对了，查到些东西。李公公当年确实负责御膳房采买，你母亲入宫后，他多次从苏家拿取食材，账目上有记录。而且，柳家嫡母当年能嫁入苏家，也是李公公牵的线。”
苏清欢的眼神沉了些：“这么说，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可能性很大。” 沈砚之放下桂花糕，“我已经让人去查李公公的旧宅，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柳玉茹接连受挫，肯定还会有动作，你们要小心。”
“有鼎爷和沈大人在，我们才不怕呢！” 春桃拍了拍青铜小鼎，鼎身 “嗡” 地一声，像是在回应。
沈砚之看着鼎，又看了看苏清欢，耳尖微微发红：“明日我还要值衙，后日休沐，想来尝尝你说的栗子烧鸡。”
“没问题！” 苏清欢笑着答应，“后日我让春桃去买新鲜的栗子，保证让你满意。”
沈砚之站起身，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才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王伯走过来，笑着摇头：“这沈大人，分明是对姑娘有意思，偏要借着吃的由头来。”
春桃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沈大人看小姐的眼神都不一样，还特意给冰糖，帮咱们查案子，肯定是喜欢小姐！”
苏清欢脸颊微红，拍了拍春桃的头：“别瞎说，沈大人只是欣赏我的厨艺。” 她摸了摸青铜小鼎，鼎身的暖光还在，像是在无声地笑着。
灶台上的水壶又 “呜呜” 想起来，春桃赶紧去关火：“小姐，剩下的桂花糕给王伯留几块，再给张婶送两块，让街坊们也尝尝！”
“好。” 苏清欢应着，把桂花糕装进食盒。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桂花糕上，泛着温暖的光。巷口传来街坊的谈笑声，桂香飘得很远，连空气都变得甜融融的。
她知道，柳玉茹不会善罢甘休，宫廷的秘密也还藏在迷雾里，但只要身边有春桃、王伯，有青铜小鼎，还有那个总借着吃的由头来护着她的沈砚之，这清欢小筑的烟火气就不会断。
春桃已经拎着食盒往外走了，嘴里哼着新改的小调：“桂花糕甜，鼎爷灵，沈大人来护周全，柳家再闹也枉然……”
苏清欢笑着摇摇头，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香在舌尖化开，混着满室的烟火气，让人觉得踏实又温暖。她低头看着青铜小鼎，鼎身的云雷纹像是在流转，藏着的秘密，总有一天会在这烟火气里，慢慢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