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掰掰那晚对着志玲姐姐立牌掏心掏肺、认“二娘”的光辉事迹,成了林小伟、郝明、赵磊、王海、张强,尤其是王小虎心中一笔价值连城的“宝藏”。这宝藏不兑换成点实际好处,简直天理难容!
“哥儿几个,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郝明在课后小聚时,一拍桌子,唾沫星子差点溅到赵磊眼镜片上,“王掰掰这顿酒喝得,洋相出到姥姥家了!咱们替他保守这么大个秘密,怎么不得切他几根冰棍儿?这大热天的,解解暑,也封封咱的口不是?”
王小虎立刻积极响应,胖脸上闪烁着“父慈子孝”的光芒:“明哥说得对!必须切!切他一个礼拜的!这要让我妈知道了,就她那暴脾气,老头儿的腿都能让她拿擀面杖给撬折了!我这可是救他于水火!” 他那表情,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勉为其难替父分忧的孝子贤孙。
林小伟憋着笑点头:“虎子这孝心,感天动地!行,就这么定了!找个机会,堵老头儿去!”
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林小满耳朵里。小丫头片子一听有热闹看,还有免费冰棍吃,眼睛“唰”地就亮了,抱着林小伟的胳膊就开始软磨硬泡:
“哥~哥!带我一个呗!我也想吃冰棍儿!我最能保守秘密了!我保证不添乱!哥~宇宙第一好哥哥!最帅!最善良!最大方!最讲义气!……”
彩虹屁加上那双忽闪忽闪、充满渴望的大眼睛,林小伟那点可怜的抵抗力瞬间土崩瓦解。得,队伍里又多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祖宗。
机会很快来了。这天傍晚,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懒洋洋地挂在天边,把老城区的砖墙染成一片暖金色。林小伟兄妹,加上郝明、赵磊、王海、张强,还有“大孝子”王小虎,一行七人,跟蹲点似的,早早埋伏在了王掰掰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堆着几个破旧沙发的小巷口。
没等多久,王掰掰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他拎着个公文包(里面估计就装个饭盒),哼着不成调的十八摸,脚步有点拖沓,显然是上了一天班的疲惫。
“老爸!”王小虎第一个蹦出去,拦住了老爹的去路,脸上堆着“纯真”的笑容。
王掰掰吓了一跳,看清是自家儿子和一帮半大小子,还有林小满那丫头,眉头一皱:“嘛玩意儿?虎子?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堵这儿干嘛?都吃完饭了吗?赶紧回家!”
“爸,不急回家。”王小虎凑上前,搓着手,“那啥,我们几个……可替你保守了个天大的秘密!这大热天的,您看……是不是得表示表示?请我们吃几根冰棍儿?”
王掰掰一脸茫然,眨巴眨巴眼:“嘛秘密?嘛冰棍儿?我前两天晚上喝断片儿了,嘛事儿不知道!躲躲躲躲!小兔崽子,别挡道儿,回家吃饭!” 他挥挥手,想绕过这群“拦路虎”,脸上那表情,写满了“我不知道,别问我,快滚蛋”。
郝明一看这架势,嘿,老头儿恨硬(嘴硬,死不认账)啊!他往前一步,拦住王掰掰的去路,那地道天津卫的调门儿带着点戏谑:“王掰掰,嘛前两天晚上?谁提前几天晚上了?诚心的,不认账是吧?河边小树林儿,那‘老妹妹’,那‘掏心窝子话’,那‘喊二娘’……您老这记性,让狗叼走了?”
王掰掰脸色微变,眼神明显有点飘忽,但嘴上依旧硬得像块铁板:“嘛小树林儿?嘛老妹妹?胡说八道!喝多了说胡话,能当真吗?倒霉孩子,滚滚滚,再不回家我告你们妈去!”
眼看老头儿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当“失忆老人”,王小虎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他凑到郝明和林小伟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兴奋:“哥,老头儿恨硬是吧?咱给他来个狠的!咱把‘二娘’给他送家去!咱嗨置(豁出去,来真的)!”
郝明一听,乐了,蒲扇大的巴掌一拍王小虎的后背(差点把小胖子拍趴下):“嘿!虎子!这主意出的!笑一笑十年少,你这孝一孝,你爸爸得少活十年!行!就这么办!走,找‘二娘’去!”
“可……可上哪找那立牌啊?”王海挠头。
王小虎胸有成竹:“那河边准是谁扔的!我昨天回来还看见了呢!让拾毛篮(拾荒)的黄奶奶给捡走了!就在她家那小院儿里戳着呢!今天路过我还瞅了一眼,好家伙,那志玲姐姐的大脑袋从墙头露出来,叉着腰,吓我一跳!跟要跳下来似的!”
林小伟眼睛一亮:“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走,化缘去!”
几个人说干就干,风风火火直奔黄奶奶那堆满杂物的小院。说明来意(当然隐去了真实目的,只说是学校活动需要道具),黄奶奶很爽快,挥挥手:“行,快拿走拿走!搁这儿还占地方呢!”
于是,在夕阳的余晖下,街头上演了极其诡异又引人注目的一幕:六个半大小子(林小伟、郝明、赵磊、王海、张强、王小虎)外加林小满一个小丫头,七手八脚、嘿呦嘿呦地抬着一个比真人还高、笑容灿烂的林志玲等身立牌,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王家进发!那立牌上的志玲姐姐,在一群少年少女的簇拥下,仿佛真的要去“登门拜访”。
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林小满跟在旁边,小脸兴奋得通红,又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努力憋着笑。
终于抵达王家门口。郝明深吸一口气,示意哥几个把“二娘”稳稳当当地立在王家大门正中央,那气势,跟送亲队伍似的。他清了清嗓子,抡起拳头,“邦邦邦”就砸响了王家的门!
门开了。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的王大娘探出头来,一脸惊讶:“哟!好么!怎么都上我们家来了?小满丫头也来了?来来来,别走了,我刚烙馅饼,进来一起吃吧!”
“不不不!王娘!您往后捎捎!老头往这看。”郝明连忙摆手,脸上堆着促狭的笑,身子一侧,让出后面“亭亭玉立”的“二娘”,然后,伸手一指屋里正假装看报纸、实则竖起耳朵的王掰掰,扯开他那堪比专业相声演员的嗓子,直接来了一段即兴创作鼠来宝:
> 一进门来喜事多,左右喜神两边陪着!
> 小虎子就在头里头走,(用手一指王小虎)
> 二娘就在后边跟着!(再一指志玲立牌)
> 一送礼,二道贺,火盆就在门口摆着!(假装地上有火盆)
> 抬着二娘迈过去,(示意抬立牌的动作)
> 王掰掰来副拐柱着!(做了个拄拐的动作)
> 左腿砸,右腿折,(比划着断腿)
> 王娘的脾气可不好惹!(对着王大娘挤眉弄眼)
> 今天要是没冰棍儿,(停顿,目光炯炯盯着屋里)
> 王掰掰——!”
> 郝明故意拉长了调门,最后三个字石破天惊:
> “道喜吧王掰掰!给您送瞎八(二娘)来喽——!!!”
这词儿,节奏明快,内容劲爆,信息量巨大!尤其是最后那句“送瞎八(二娘)”,如同晴天霹雳,精准地劈在了屋里王掰掰的天灵盖上!
“哎呦卧槽!”只听屋里一声怪叫,报纸“哗啦”掉地上。王掰掰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噌”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脸都吓白了!他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敏捷速度,“噔噔噔噔”几步就冲到了门口!
“嘛呢嘛呢!小兔崽子瞎咧咧嘛!”王掰掰一把捂住郝明还要继续“送祝福”的嘴,那力道,差点把郝明捂背过气去。他额头冒汗,眼神慌乱地瞥了一眼旁边似笑非笑、眼神已经开始变得危险的王大娘,又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孝子”王小虎,连忙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老婆解释:
“玉芬!那嘛……你别听他们瞎说!小孩儿闹着玩儿呢!我……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声音都变调了。
王大娘叉着腰,锅铲一指:“这又干嘛去?马上开饭了!馅饼都烙好了!等着糊锅呢?”
王掰掰做贼心虚,语无伦次:“那嘛……我……我给他们……买冰棍儿去!对!买冰棍儿!天儿热!孩子们想吃!我去去就回!”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给王小虎使眼色,那意思:赶紧带这群小祖宗走!
王小虎立刻心领神会,一脸“恍然大悟”:“哦!爸!您想起来了?对!买冰棍儿!走走走!我们陪您去!” 他赶紧招呼小伙伴们撤离“二娘”这个危险源。
林小满在旁边一直死死咬着嘴唇,憋笑憋得浑身发抖,小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看着王掰掰那副火烧屁股、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窘样,再看看门口那笑容依旧灿烂、仿佛在无声嘲讽的“二娘”,她觉得这简直是她十六年人生里看过最精彩的现场喜剧!
一场轰轰烈烈的“送二娘”行动,最终以王掰掰同志在小区门口小卖部“大出血”,买了整整两大袋子、各种口味的老冰棍儿、小奶糕、绿豆沙而告终。王小虎还贴心地给他爹也买了一根,美其名曰“压压惊”。
更让王掰掰“惊喜”的是,等他拎着冰棍儿回到家,发现那帮小兔崽子居然还没走!王大娘居然真把他们留下了!热气腾腾的馅饼刚出锅,韭菜鸡蛋馅儿的,香气四溢。郝明他们毫不客气,围着桌子吃得那叫一个香,一边吃还一边夸:“王娘!您这馅饼绝了!比狗不理强!”
王小虎则殷勤地给他爹递上一根冰棍儿:“爸,您也吃,败败火。” 那表情,要多孝顺有多孝顺。
王掰掰手里捏着那根冰凉梆硬的冰棍儿,看着吃得满嘴流油、不时还冲他挤眉弄眼的“债主”们,再看看旁边虽然没再追问、但眼神明显带着审视和一丝了然的王大娘,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比手里的冰棍儿还凉!
他咬了一口冰棍儿,嘎嘣脆,透心凉。心里那个悔啊:介倒霉孩子!介帮小祖宗!介顿瞎八(瞎聊)的代价,忒大了!这冰棍儿吃的……噎得慌!
林小满啃着冰凉甜爽的绿豆沙冰棍儿,坐在热闹的饭桌旁,看着王掰掰那副生无可恋又不敢发作的表情,再看看哥哥和郝明他们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坏笑,心里乐开了花。生活啊,有时候就像这冰棍儿,外面是硬的,里面是甜的,偶尔还带着点坑人(和被坑)的透心凉,但就是这股子鸡飞狗跳、烟火缭绕的劲儿,才让人欲罢不能。
她悄悄捅了捅旁边的林小伟,小声嘀咕:“哥,下回再有这种‘好事’,记得还叫我啊!”
林小伟塞了满嘴的馅饼,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吃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