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选择的这条缝隙,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岩壁上的一道天然裂痕,狭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光线几乎被完全遮蔽,只有些许尘埃在从极高处缝隙透下的微光中飞舞。空气里弥漫着千年岩石的冰冷与潮湿,将谷外的燥热与喧嚣彻底隔绝。
行走其中,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与呼吸的回音,在逼仄的空间内放大,更添几分压抑。
墨仲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抱着皮囊的手心满是冷汗。林未却神色平静,她指尖萦绕的煞丝如同最敏锐的触须,不断感知着前方路径与周围岩壁的能量流动。怀中的幻心水晶传来稳定而温润的波动,映照着她的本心,让她在这片极易迷失的区域内,始终保持着方向的清明。
【弹幕(林崇山):此地岩层结构奇特,能吸收并扭曲部分能量与感知。未丫头,依靠本能与心念指引,胜过一切外放探查。】
【弹幕(林秀芹:啧,这鬼地方,倒是练‘闭目绣花’的好去处!注意脚下,有东西!)】
几乎在林秀芹提示的同时,林未脚步骤停,手臂一横,拦住了身后的墨仲。
在她前方半步之处,看似坚实的岩石地面,实则是一层极其逼真的幻象。煞丝穿透过去,反馈回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隐有冰冷的寒气上涌。
“幻象陷阱。”林未低语。这并非能量制造,更像是此地特殊环境与某种残留心念结合形成的自然奇诡。
她小心地引导一缕涅盘之力,如同绣针般点在幻象边缘。灰白色光芒流转,那逼真的岩石幻象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显露出其下漆黑的深渊,随即又迅速恢复原状。
“跟紧我的脚步,一步都不能错。”林未沉声道,随即开始以一种奇特的步伐前行,时而侧身,时而弯腰,甚至需要短暂贴附岩壁移动。她依靠的并非视觉,而是煞丝对能量流向的捕捉与幻心水晶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墨仲看得心惊胆战,只能死死盯着林未的背影,模仿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不敢有丝毫差错。
这条隐藏在绝险中的小径蜿蜒向下,不知延伸向何处。沿途,他们又避开了几处类似的天然幻象陷阱,以及一些会突然喷射出蚀骨阴风的孔洞。
越往深处,周围的岩壁开始出现变化。上面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并非人工雕琢,更像是自然形成,或是被某种强大意念冲刷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杂乱无章,但凝视久了,竟会让人生出种种幻听幻觉,仿佛有无数生灵在此地呐喊、低语、哭泣。
【弹幕(林婉娘):是‘心痕’!强大生灵陨落或极端情绪爆发时,其心念烙印在特殊环境中所留。未儿,紧守心神,勿要被这些残留杂念侵蚀。】
林未运转《守心诀》,本心之光如灯烛摇曳,将那些试图侵入的杂乱心念排斥在外。她注意到,岩壁上的某些“心痕”,其残留的意念指向性非常明确——恐惧、挣扎、以及一种对某个“门”的极致渴望与……绝望。
这与她在野人沟囚牢、海眼祭坛感受到的气息,隐隐相通。
就在她分神解析这些“心痕”时,前方道路到了尽头。
缝隙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矗立着一尊奇特的石像。
石像并非人形,也非任何已知生物,它更像是一团凝固的、不断旋转的混沌气流被瞬间石化而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五官或标识。但就是这样一尊无面石像,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力场,将石窟内原本弥漫的杂乱“心痕”气息都涤荡一空。
而在石像的基座下方,散落着几具早已风化的枯骨。枯骨的姿态各异,但都朝着石像的方向,仿佛在临终前仍在寻求某种庇护或答案。
墨仲看到石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扑到基座前,不顾那些枯骨,仔细辨认着基座上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古老铭文。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他声音颤抖,指着铭文对林未说,“林姑娘,你看!‘守心如镜,万念皆空,方见真我,得窥亘光’!这、这石像,是上古‘守心’一脉留下的‘净心石’!是用来帮助修行者抵御回音谷杂念,澄澈心灵,从而增加感应到真正‘亘光沙漏’投影几率的神物!”
林未走近,感受着那石像散发出的宁静力场,确实与《守心诀》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为纯粹古老。她怀中的幻心水晶也传来一丝愉悦的共鸣。
但她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那些枯骨上。这些人找到了“净心石”,为何最终还是死在了这里?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枯骨上没有明显外伤,衣物早已风化,但其中一具枯骨的手指,却深深抠进了基座旁的地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那划痕的指向……是石像的背后。
林未绕到石像背后。这里同样光滑,但在靠近底部的位置,她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缝隙。若非她感知敏锐,绝难发现。
她指尖凝聚煞丝,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
嗡!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心念波动,顺着煞丝传入她的感知。那并非文字,而是一段残留的影像信息——
无尽的黑暗虚空中,一个巨大的、不断漏下璀璨光沙的沙漏缓缓旋转,散发着诱人的时空与心念之力。然而,在沙漏的核心,光沙流淌的源头,并非纯净的光明,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那漩涡散发出与“门”后怪物、归墟之地同源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终极虚无气息!
影像戛然而止。
林未猛地收回煞丝,脸色微沉。
“林姑娘,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墨仲关切地问。
林未看向那尊无面的“净心石”像,又看了看那些枯骨,心中明了。这些人,或许正是在“净心石”的帮助下,心灵澄澈,才得以窥见了“亘光沙漏”的一丝真实面貌——那看似蕴含时间与心念至宝的沙漏,其核心,竟连接着“归墟”的虚无!他们并非死于外敌或陷阱,而是承受不住那真相带来的冲击与绝望,心神崩溃而亡。
这“亘光沙漏”,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为致命的陷阱?
“没什么。”林未没有将真相告诉墨仲,以免他承受不住。她只是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寻找离开的路径。”
必须尽快找到苏墨,或者更多关于“三钥匙”的线索。这“亘光沙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