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礁洞穴深处,时间以水滴计。
滴答…滴答…
单调的水声成了唯一的时间刻度,回荡在阴冷潮湿的黑暗中。磷光苔藓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将嶙峋的石壁映照得鬼影幢幢。
林未盘膝坐在粗糙的兽皮上,双目紧闭,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的灰蒙蒙气息。那气息如同有生命的活物,随着她悠长而艰难的呼吸缓缓流转,时而渗入皮肤,对抗着盘踞在经脉中的掌毒和侵蚀伤口的邪气,时而又引导着洞穴中微薄的水汽和能量,尝试滋养千疮百孔的身体。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引导能量冲刷伤处,都如同用钝刀刮骨,带来钻心的疼。那阴寒掌毒极为顽固,如同跗骨之蛆,与灰色力量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背后的箭伤和脚踝的腐蚀处也传来持续的麻痒与刺痛,那是身体在试图自我修复,却因能量匮乏和邪气干扰而举步维艰。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与伤口渗出的组织液混合在一起。她的眉头始终紧蹙,牙关紧咬,显露出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但她的意志,却如同这洞穴深处的礁石,历经冲刷,愈发坚硬。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腥甜气息的浊气,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清明的神采。
伤势的恶化暂时被遏制住了。掌毒被清除了一小部分,虽然远未根除,但蔓延的速度大大减缓。伤口在古老药膏和自身力量的双重作用下,也开始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力量恢复了一成左右,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不再是风中残烛。
她看向身旁依旧昏迷的林汐。
母亲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一些,脸色不再那么死灰,呼吸也稍微有力了一点点。她体内那股精纯的能量如同最忠实的卫士,在自主地、极其缓慢地修复着被透支的本源。
林未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再次尝试渡入一丝极其温和的灰色力量。这一次,她更加小心,不再试图去“治疗”,而是像溪流汇入湖泊般,尝试着与那股精纯能量进行最细微的“沟通”与“共鸣”。
奇妙的是,当她的灰色力量带着那丝《守心诀》的平和意境靠近时,林汐体内的能量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动化解,而是微微荡漾起来,仿佛沉睡的意识感知到了某种熟悉而亲切的呼唤,主动迎了上来。
两股力量并未融合,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和谐的能量循环。林未的灰色力量在循环中仿佛得到了一丝洗涤和滋养,变得更加凝练;而林汐体内的能量,似乎也因为这点外来的、充满生机的刺激,活跃了一丝。
有效!
林未心中一定。虽然无法立刻唤醒母亲,但这种方式似乎能加速她的恢复。
她维持着这种微妙的能量循环,一边继续疗伤,一边分出一丝心神,思考着接下来的路线。
潜礁只是临时避难所,绝非久留之地。敌人迟早会扩大搜索范围,这里并不绝对安全。而且,她和母亲都需要真正的药物和安定的环境来彻底康复。
目标依然是明确的:阻止“初始之门”的开启。但这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盟友。
寂灭之墟的看守态度暧昧,守藏陵寖元气大伤……母亲提到的“守藏一脉宿老”又在何处?那些古老的裂瞳地图上,是否还有其他提示?
她再次拿出那几张地图薄片,在幽绿的磷光下仔细研究。除了“归寂海渊”这个最终目标,她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较小的、分散的裂瞳标记上。
其中一个标记,引起了她的注意。它位于一片被称为“坠星荒原”的内陆区域边缘,靠近一条巨大的山脉。标记旁边,用更古老的文字标注着——“观星台”。
观星台?听起来像是一个进行观测或研究的地方。裂瞳一脉的“观星台”?他们会观测什么?星辰?还是……“门”的动向?
这个地方,距离海岸线虽然不近,但比起遥远的归寂海渊,似乎是一个更现实的中转站或信息获取点。
或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但首先,得能活着离开这片海域,并解决迫在眉睫的追兵问题。
她需要一件东西——一艘船,或者类似能长途航行的工具。潜礁附近或许有废弃的船只,或者……可以“借”一艘。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她脑中逐渐成形。风险极高,但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汐,睫毛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
林未立刻俯身靠近。
“辰…星…轨…错了…全都错了……”林汐无意识地喃喃着,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境,“…不能…计算…那是…陷阱……”
辰星?轨迹?计算?陷阱?
这些零碎的词语让林未心中一动。母亲在昏迷中提到的,是否与“观星台”有关?还是指向别的秘密?
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安抚的能量。
林汐的呓语渐渐平息下去,再次陷入沉睡。
但林未的心,却无法平静。
母亲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又像是另一团迷雾。
她收起地图,目光透过洞穴的缝隙,望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
必须尽快行动了。
在敌人找到她们之前,在体内的毒素彻底爆发之前。
她需要力量,需要速度,需要……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