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溺在万丈深海之底,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破碎的痛楚和混乱的能量乱流在虚无中穿梭。
偶尔有极其微弱的、温润的暖流注入,如同黑暗中零星的火星,短暂地驱散一丝寒意,却又迅速被更庞大的冰冷与混沌吞噬。
我是谁?
林未?
一个名字在意识的碎片中浮沉。
还有……奶奶……豆子……苏绣……璇玑谱……守心诀……
无数的画面和声音如同破碎的琉璃,疯狂闪烁、碰撞——奶奶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豆子惊恐的哭喊、影煞冰冷的眼眸、苏墨莫测的微笑、邪眼木牌的狞笑、扫雪老人沉重的告诫、废墟看守疏离的脸庞、还有……那恐怖的门隙邪能和心核剧烈的搏动……
痛苦!挣扎!毁灭!还有一丝……不甘到极致的、顽强的求生执念!
我不能死!
轰——!
意识的深渊猛地被这股执念撕裂一道口子!
林未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喉咙里满是血腥和药液的混合味道。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朴的石室,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明珠,空气中有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药香和檀香混合气息。自己正躺在一张冰冷的玉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
她没死。
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虚弱和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你醒了?”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未艰难地偏过头,看到那位白袍老者——大守藏,正坐在床边的石凳上,关切地看着她。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依旧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色。
“豆子……”林未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放心,那孩子无恙,吃了些东西,刚刚睡着,我让人守着。”大守藏温声道,递过来一杯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
温水滋润了干灼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些。林未缓了口气,再次看向大守藏,眼神带着询问。
大守藏知道她想问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幸亏青霖玉髓吊住了你的根本,加上你自身……那股力量的奇特韧性,总算挺过来了。”
两天?林未心中一紧。外面情况如何?
“门隙暂时被心核稳定住了,护罩也已修复,外面的邪魔暂时进不来。”大守藏看出她的担忧,解释道,“但我们损失惨重,伤亡近半,而且……门隙并未缩小,只是被暂时堵住,隐患仍在。”
他的语气沉重无比。
林未沉默。代价果然巨大。
“多谢……使者救命之恩。”大守藏站起身,郑重地向林未行了一礼,“若非你舍身稳定心核,陵寖此刻已是一片死地。此恩,守藏一脉永世不忘。”
林未微微摇头,她现在没力气客套,更关心别的事:“那个…叛徒……”
提到墨河,大守藏脸上闪过痛心与愤怒:“墨河…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子,天赋极佳,心性原本纯良……竟不知何时被‘瞑目’邪术侵蚀控制了心神!若非使者警觉,老夫早已……”他握紧了拳头,“此事背后,定然还有更深阴谋!”
纯黑之瞳…瞑目的控制…林未记下了这一点。
“使者……”大守藏犹豫了一下,看着林未,眼神复杂,“你体内那股力量…极其特殊,似乎同时蕴含生、死、煞、灵…甚至还有一丝…墟瞳的寂灭之意和…门隙邪能的特质?老夫行医数百载,从未见过如此复杂而…危险的力量融合。你…究竟从何而来?与寂灭之墟的看守者,又是何关系?”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林未知道,此刻必须获取对方的信任,才能得到更多信息和帮助。她斟酌着词语,简单将自己被追杀、误入寂灭之墟、得遇看守、受其指引前来救援的经过说了一遍,略去了自己“钥匙”体质和《璇玑谱》《守心诀》的具体细节,只说是家传技艺与特殊际遇造就了现在的力量。
大守藏听得神色变幻,尤其是听到“寂灭之墟”和“看守者”时,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慨。
“原来如此…竟是看守者大人出手指引…难怪…”他喃喃道,似乎对那位看守极为信服,“使者身负如此奇遇与力量,又心怀仁义,实乃苍生之幸。”
他显然将林未视为了那位神秘看守的代言人或使者,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
“大守藏,”林未抓住时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关于‘门’,关于‘钥匙’,关于宫中那位‘主人’…守藏一脉,知道多少?”
大守藏神色一肃,沉吟片刻,道:“守藏一脉世代守护于此,记载确实比外界更多。据古老典籍所述,‘门’并非单一存在,而是世界壁垒上的薄弱点或古老疮疤,背后连接着……一片无尽的‘虚无海’或者说‘归寂之地’,那里充斥着最原始、最混乱、能吞噬同化万物的‘归墟能量’。”
“所谓‘开门’,并非打开一扇具体的门,而是强行扩大这些疮疤,引导归墟能量涌入我们的世界,其结果必然是万物凋零,世界走向寂灭。而‘钥匙’…”他看向林未,目光深邃,“确实是特殊体质之人,其血脉或灵魂能一定程度上‘吸引’或‘锚定’门隙,甚至…初步引导归墟能量。宫中那位,想要的恐怕就是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钥匙’,彻底打开最大的那道‘门’,企图掌控那毁灭性的力量,其疯狂…难以想象!”
林未心中冰冷。果然如此!
“那…可有阻止之法?彻底封印‘门’的方法?”她急切地问道。
大守藏叹了口气:“难!难如登天!古籍中只提及,需要‘钥匙’本身达到某种境界,以自身为引,结合‘守藏’、‘裂瞳’、或许还有其他失落传承的力量,行逆转之举,或有一线可能…但具体方法,早已失传…而且,作为核心的‘钥匙’,很可能…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代价…祭品…林未再次想到了这两个词。
房间内陷入沉默,气氛沉重。
就在这时,一名守藏人匆匆进入静室,面带急色,对着大守藏低声禀报:“大守藏,我们在清理墨河遗物时,发现了这个…藏得极其隐蔽。”
他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用某种禁制密封的黑色金属盒。
大守藏接过金属盒,仔细查看上面的禁制,脸色微变:“这是…宫中影卫的密匣手法!”
他双手结印,打出一道青光,落在密匣上。匣盖“咔哒”一声弹开。
里面没有信件,只有一枚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黑色玉简。
大守藏拿起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怎么可能…他们竟然…竟然找到了那里?!还想……”他失声惊呼,猛地看向林未,眼神无比复杂,充满了震惊、同情,以及…一丝决然。
“使者!”他声音急促无比,“我们恐怕没有时间慢慢恢复了!”
“宫中的人,和‘瞑目’勾结,根据墨河泄露的信息,已经找到了另一处极其关键的‘门隙’所在——‘无尽海眼’!”
“他们打算…就在三日之后,举行血祭,尝试强行冲击海眼封印!而他们选定的‘主祭之匙’…据这情报所示…”
大守藏死死盯着林未,一字一句地道:
“…是您的至亲——您那失踪多年的母亲,林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