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渭南封地,正是盛夏时节。渭水河畔的庄园里,麦田已褪去青黄,沉甸甸的麦穗在阳光下泛着金波,风一吹,便掀起层层麦浪,带着淡淡的麦香。裴安与柒儿在这里已住了三个多月,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像渭水的流水般,缓慢却充满暖意。
裴安似乎真的暂时忘却了长安的纷扰 —— 忘却了高阳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忘却了云儿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甚至忘却了夏荷跳崖的决绝、月儿惨死的悲凉。每日清晨,他会跟着管家去田里查看庄稼,午后便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看书,傍晚则陪着柒儿去渭水边散步,看夕阳将河水染成金红色。这样的日子,简单、宁静,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样做个庄园主,远离朝堂的风波。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卧房的锦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裴安正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勾着柒儿的衣袖,眼神里满是笑意。柒儿刚洗完头发,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还带着淡淡的水汽,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襦裙,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肌肤在阳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柒儿,过来让我抱抱。” 裴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腕,触感细腻温热。
柒儿笑着转身,坐在他身边,故意调侃道:“裴郎不去看麦子了?管家刚才还来问,要不要去看看新收的麦种呢。”
“麦种哪有你好看?” 裴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味 —— 那是她平日里捣鼓药材时染上的味道,却格外让人安心。“你都二十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洗个头发都要半天。”
柒儿靠在他怀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娇嗔:“裴郎嫌弃我了?那我以后不洗头发了,让你闻闻我有多‘香’。”
“别啊,” 裴安连忙讨饶,“我可舍不得。再说,我们柒儿就算不洗头发,也是最好看的。” 他说着,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长发,发丝柔软顺滑,从指缝间滑落。不同于云儿的温柔、夏荷的爽朗、月儿的清纯、高阳的娇俏,柒儿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成熟韵味 —— 她经历过宫廷的历练,又懂医术,待人接物总是从容不迫,眼神里带着看透世事的平静,却在面对他时,会露出少女般的娇羞,这种反差,让裴安格外沉迷。
他低头,吻上柒儿的耳垂,轻声说:“柒儿,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好像前一刻还是春天,转眼间就到夏天了。”
柒儿的脸颊微微泛红,伸手搂住他的腰,轻声说:“只要裴郎喜欢,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秋天我们去摘果子,冬天我们围着火炉烤羊肉,好不好?”
裴安点点头,心里满是温暖。他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兵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将军!长安来圣旨了!快请您去前院接旨!”
裴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里咯噔一下 —— 长安的圣旨,来得这么突然,难道出什么事了?他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柒儿说:“我去看看,你在房里等我。”
柒儿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她知道,长安的圣旨,意味着平静的日子可能要结束了。
裴安快步走到前院,只见一名宦官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他连忙躬身行礼:“臣裴安,接旨。”
宦官展开圣旨,用尖细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高句丽杀朕使者,犯我边境,朕决意征讨。现命营州都督张俭率契丹、奚族军队先行试探,另命洪州、饶州、江州建造运粮船四百艘,为大军筹备粮草。裴安素有才干,着即回长安,复任左金吾卫将军,负责京城治安,严防奸人作乱。钦此。”
裴安跪在地上,心里满是震惊 —— 高句丽杀了大唐使者?还要征讨高句丽?他连忙叩首:“臣遵旨,谢陛下恩典。”
宦官将圣旨递给裴安,笑着说:“裴将军,陛下还说了,让您尽快启程回长安,京城的安危,可都系在您身上了。”
裴安点点头,送走宦官后,手里捏着圣旨,站在院子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高句丽之事,他早有耳闻 —— 年初李世民派使者前往高句丽,意在安抚,却没想到使者竟在高句丽耀武扬威,甚至强暴了高句丽大臣之女,惹怒了高句丽王,不仅杀了使者,还在边境囤积重兵,摆出一副对抗大唐的架势。李世民本就有征讨高句丽的心思,如今使者被杀,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
“裴郎,您要回长安了?” 柒儿走到裴安身边,轻声问道。
裴安转过身,看着柒儿担忧的眼神,点了点头:“陛下要征讨高句丽,让我回长安负责京城治安,防止有人在战前作乱。”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平静的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
柒儿握住裴安的手,语气坚定:“无论裴郎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去长安,我就陪你去长安;你要打仗,我就跟着你去打仗,为你疗伤,为你做饭,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安心。”
裴安心里一暖,紧紧握住柒儿的手。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两个月就要当父亲了,云儿还在长安等着他,高阳的婚期也因为他而延后。他之前沉浸在庄园的平静中,竟几乎忘了这些责任。
“我们明日就启程回长安。” 裴安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坚定。
第二天一早,裴安带着柒儿、亲兵和仆从,踏上了回长安的路。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裴安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满是复杂。他知道,回长安,意味着要重新面对朝堂的风波,面对世家的阴谋,面对那些他试图逃避的痛苦回忆。
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裴安便是去左金吾卫衙署复职。衙署的属官们见他回来,纷纷上前拜见,语气里满是敬重 —— 裴安在黑风谷的战功、刺杀薛延陀的事迹,早已在军中传开,属官们都对他十分信服。
裴安走进衙署的内室,里面放着他之前穿的铠甲。他伸手拿起铠甲,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瞬间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记忆 —— 他想起了黑风谷的血战,想起了草原上的刺杀,想起了绿萼、夏荷和月儿的惨死,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在世家的报复中挣扎,却只能依靠李世民的庇护。
就在他披上铠甲的那一刻,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 —— 他之所以会被世家反复报复,之所以在长安始终如履薄冰,根本原因是他不够强大!虽然他有战功,封了侯,还即将娶高阳为妻,可他终究只是李世民的棋子!他没有世家那样深厚的根基,没有自己的势力,一旦失去李世民的信任,他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他就算死了,高阳也会像永嘉一样,成为李世民与世家绑定关系的纽带!
“棋子……” 裴安低声自语,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悟,“只有自己强大了,有了权力,有了根基,才能在大唐立足,才能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才能不再任人摆布!” 他之前一直厌恶朝堂的争斗,渴望平静的生活,可现实却一次次告诉他,没有权力,就没有平静的资格!他终于理解了什么是世家 —— 世家之所以能传承百年,就是因为他们有权力,有根基,有自己的势力,能在朝堂的风波中屹立不倒!
从今天起,他要变强,他要权力!他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不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裴郎,您怎么了?” 柒儿走进内室,看到裴安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甚至带着几分凌厉,不由得有些担忧。
裴安转过身,看着柒儿,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他知道,柒儿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未来路上最重要的伙伴。“柒儿,我没事。”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以后,我可能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可能会卷入更多的争斗,你……”
“我会陪着你。” 柒儿打断他的话,眼神里满是坚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要变强,我就帮你变强;你要权力,我就帮你争取权力。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我会成为你的助力。”
裴安有些惊讶地看着柒儿 —— 他一直以为柒儿只是个懂医术、性情温和的女子,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柒儿笑了笑,轻声说:“裴郎,你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医吗?我曾是长孙皇后的贴身侍女,跟着皇后在宫中待了十年。皇后娘娘教我读书、识字,还让我跟着太医院的院正学医,甚至让我接触过一些朝堂的事务。这些年,我知道的事情,见过的人心,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的医术,我的见识,甚至我在宫中的一些旧识,都能帮到你。”
裴安恍然大悟 —— 难怪柒儿待人接物总是从容不迫,难怪她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原来她有这样的背景!长孙皇后在宫中声望极高,她的侍女自然也认识不少宫中的人,甚至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柒儿,谢谢你。” 裴安紧紧抱住柒儿,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有了柒儿的帮助,他在长安的路,会好走很多。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裴郎,高阳公主府派人来请您,说公主殿下想您了,让您尽快过去。”
裴安眼神闪烁了一下 —— 高阳,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她的未婚夫。他松开柒儿,对亲兵说:“知道了,我处理完衙署的事,就过去。”
亲兵退下后,裴安对柒儿说:“我先去高阳那里,晚些时候再回府看云儿。你先回府,告诉云儿,我回来了,让她放心。”
柒儿点点头:“裴郎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去见公主殿下,也多注意些,别让她看出你的心思。”
裴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衙署。他知道,回长安的第一关,就是面对高阳和云儿。高阳的娇纵,云儿的温柔,都需要他小心翼翼地应对。而朝堂上的风波,世家的阴谋,高句丽的战事,都在等着他。
走出左金吾卫衙署,阳光刺眼,裴安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不再是那个渴望平静的庄园主,而是决心在长安的权力场上闯出一片天地的左金吾卫裴郎。他要变强,要权力,要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要让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马车朝着高阳公主府驶去,裴安坐在车里,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 如何利用左金吾卫的权力,建立自己的势力;如何借助柒儿的背景,获取更多的信息;如何在征讨高句丽的战事中,再立战功,巩固自己的地位。
长安的风,依旧带着几分燥热,却吹不散裴安心中的壮志。他知道,未来的路会很艰难,会充满荆棘,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明白,只有站在权力的顶峰,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而此时的太极宫,李世民正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高句丽边境的地图,眼神里满是坚定。他知道,征讨高句丽会是一场硬仗,需要大量的人才,而裴安,正是他寄予厚望的人之一。他相信,裴安不会让他失望,会成为他征讨高句丽、稳定长安的重要助力。
只是他不知道,裴安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听从命令的棋子,而是已经觉醒,决心要在大唐的朝堂上,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一场新的权力博弈,即将在长安拉开序幕,而裴安,将成为这场博弈中,最不可忽视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