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力排众议,决意加强北境防务并采取有限反击的旨意,如同在已不平静的朝堂湖面再次投下巨石。主和派官员虽不敢再明面强谏,但私下里的非议与担忧并未停歇,只盼着北狄见好就收,莫要真的引发大战,耗费这刚刚有所起色的国力。
然而,北狄的野心并未因朝廷的戒备而收敛。初夏将尽,草原水草最为丰美之时,北狄王庭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其汗王阿史那剡亲率三万精锐铁骑,以“狩猎”为名,突然出现在黑风部与朝廷实际控制区域的交界地带,兵锋直指北境重镇——云州!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骚扰,而是大军压境!烽燧狼烟日夜不息,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京城!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如铁。裴砚看着军报上“阿史那剡亲至”、“三万铁骑”、“兵临云州”等字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冰冷的决绝。
“看来,光靠周勃和有限的反击,已不足以震慑这头饿狼了。”裴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他既亲自来了,朕便去会会他!”
御驾亲征!
这四个字再次被提起,却与上次平定内乱时心境截然不同。上一次是肃清内部叛逆,这一次,是抵御外侮,扞卫国门!
“陛下!”秦绾心中一紧,上前一步。北境苦寒,阿史那剡骁勇善战,且陛下旧伤虽愈,终究不比从前。
裴砚抬手止住她的话,目光坚定:“绾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此战,朕必须去。阿史那剡年轻气盛,视朕与朝廷为软弱可欺。唯有朕亲临阵前,方能凝聚边军士气,方能彰显朝廷决心,也方能……彻底打消北狄南窥之念!”
他走到秦绾面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朝中主和之声未绝,朕离京期间,需你坐镇中枢,稳定大局,确保粮草军械供应无虞。这比随朕去前线,更为重要,也更为艰难。”
秦绾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意,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最终只化作一句:“臣妾明白。陛下……万事小心。”
她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敛衽为礼,声音清越而坚定:“请陛下放心出征,臣妾必竭尽所能,稳定朝纲,安抚民心,使陛下无后顾之忧!”
翌日,太和殿前,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裴砚一身戎装,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虽面容清癯,但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扫过台下肃立的征北将士,威仪天成。
“北狄无道,屡犯边陲,掠我子民,今更陈兵境上,藐视天威!”裴砚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广场,“朕,受命于天,牧守四海,岂容跳梁小丑猖獗?!今日亲征,誓扫妖氛,扬我国威,卫我河山!”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直冲云霄,将士们眼中燃烧着战意与对皇帝的狂热崇拜。
裴砚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北方:“大军——开拔!”
战鼓擂动,号角长鸣!龙旗指引下,以玄甲卫为核心、抽调各镇精锐组成的征北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再次向着北境,向着那未知的战场,浩荡而行。
秦绾领着文武百官,于午门外相送。她身着皇后礼服,凤冠霞帔,容颜庄肃,目送着那玄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尘土与天际之间,直到再也看不见,依旧久久伫立。
风吹动她的衣袂,带来远方的尘沙气息。她用力攥紧了袖中的凤印,转身,面对神色各异的群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御驾亲征,意在保境安民。我等留守臣工,当时刻谨记职守,勤勉王事。凡有怠政、掣肘、传播动摇人心之言者,本宫定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臣等谨遵懿旨!”众臣凛然应诺。
皇宫,上书房。
小小的承烨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不再嬉闹,每日完成功课后,便会趴在那北境沙盘前,用小旗子标记着父皇大军可能行进的路线,以及云州、黑风部的位置。
太子少师见状,便顺势为他讲解起行军布阵、粮草转运的知识。承烨听得极其认真,偶尔会提出一些看似天真却切中要害的问题。
“少师,如果……如果北狄人绕开云州,从旁边没有大山的地方过来,怎么办?”
“父皇带的粮食,够吃到冬天吗?”
“黑风部……他们会帮我们,还是帮北狄?”
他的问题,已然触及了此战的关键——侧翼防御、后勤保障、以及摇摆不定的黑风部的立场。
少师一一耐心解答,心中却惊异于太子殿下远超年龄的敏锐与忧患意识。
龙旗北指,帝王再踏征途,直面外患。
凤诏安邦,皇后执掌乾坤,稳守国本。
稚子心系疆场,慧眼已识战局关键。
北境的烽火,牵动着帝国每一个角落。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权力的游戏,更是关乎种族存亡、文明延续的生存之战。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