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那白衣“李玥”在密集的箭雨中如同狂风中凋零的白花,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软软倒地,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蛮族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然而,这混乱并未持续太久。蛮族军中响起了更加狂野的号角,剩余蛮兵在那狂热信仰与严酷军法的驱使下,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向关墙!他们踩着同伴和那替身的尸体,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杀戮之意。
城头之上,箭矢如雨,滚木礌石轰鸣着砸下,沸油兜头浇落,激起一片凄厉的惨嚎。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贴身肉搏阶段。不断有蛮兵攀上城头,又被守军奋力砍杀下去,鲜血浸透了墙头的每一块砖石。
秦绾肩头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而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素色的衣襟。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持那柄染血的软剑,身形灵动地在垛口间穿梭,每一次出剑都精准而狠辣,专门刺杀那些即将跃上城头的蛮兵精锐。她不会内力,招式却刁钻狠厉,完全是现代搏杀技巧与这乱世淬炼出的本能结合,竟在乱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极大地鼓舞了周围守军的士气。
“守住!为了首辅大人!为了身后的家园!”张魁浑身浴血,如同战神般挥舞着长刀,嘶声怒吼,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
石磊和林风在平息内乱后,也立刻投入城墙防御,两人如同两把尖刀,牢牢钉在防线最薄弱处,死战不退。
整个狼牙关,化作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生命。
而就在这最激烈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几名穿着普通蛮兵服饰、但行动异常迅捷灵活的身影,借着混战的掩护,如同泥鳅般悄然潜到了内城墙下,目标直指裴砚养伤的房间!他们手中拿着的,并非刀剑,而是一种造型奇特、如同鸟喙般的金属工具,显然是精通潜行与破坏的好手!
李玥的真正目标,始终未变!她要的,是裴砚的命!外面的强攻是佯动,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这队精锐死士,才是她真正的杀招!
眼看那几名死士就要利用工具攀上内墙——
“嗡——!”
一支羽箭,如同来自九幽的叹息,破空而至!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噗!”
箭矢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为首那名死士的咽喉,将他死死钉在了墙面上!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箭无虚发,例不虚发!
每一箭都带走一名死士的性命,精准、冷酷、高效得令人胆寒!
幸存的死士骇然抬头,只见内墙之上,裴砚不知何时,竟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强撑着站了起来!他手中握着一张造型古朴的长弓,弓弦犹在微微颤动。他脸色苍白得如同脚下的雪,胸口缠绕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握弓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寒夜里的星辰,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漠然。
他根本没有力气拉满这张需要三石力才能驾驭的强弓,但他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法,借助腰腹和残存的内息,配合着超乎常人的眼力与预判,射出了这决定性的几箭!
“大……大人!”守在内墙的护卫又惊又喜。
裴砚没有看他们,目光越过下方的混乱,遥遥望向蛮族金帐的方向,仿佛在与那个隐藏的对手进行最后的对视。
“她……技穷了……”他低声道,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疲惫与了然。说完这句话,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被亲卫及时扶住。
也就在裴砚射出那几箭,粉碎了李玥最后刺杀企图的同时,关外的战局,发生了决定性的转变!
狼牙关两侧的山峦之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如同两条火龙,沿着山脊奔腾而下!震天的喊杀声从蛮族大军侧后方传来!
是韩冲!他按照秦绾之前的密信指示,在黑水关压力减轻后,果断抓住战机,亲率北疆主力,绕道疾行,终于在此刻,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了蛮族大军的侧后翼!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韩将军来了!杀啊!”
已经苦战多时、身心俱疲的狼牙关守军,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援军,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士气瞬间飙升到了顶点!而正在猛攻的蛮族大军,则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阵脚大乱!
兵败如山倒!
蛮族虽然悍勇,但在绝对的优势兵力夹击和士气的此消彼长之下,再也无力回天。溃败如同雪崩般发生,蛮兵丢盔弃甲,争相逃命,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金帐之内,李玥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景象,看着那支突然出现的北疆援军,美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彻底失败的灰白与绝望。她精心策划的一切,她十五年的隐忍与复仇,在此刻,彻底化为了泡影。
“裴砚……秦绾……好……很好……”她喃喃自语,眼中是刻骨的怨毒,却又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疯狂。她猛地拔出袖中匕首,却没有刺向敌人,而是狠狠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涌出,她缓缓倒下,最后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狼牙关的方向。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天边露出一线曙光,照耀着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
狼牙关,守住了。
北疆的危局,解了。
秦绾站在残破的城头,看着下方溃逃的蛮族和欢呼的将士,看着天边那抹驱散黑暗的晨曦,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肩头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转过身,望向内城的方向。
那个男人,再一次,于绝境中,力挽狂澜。
而她,也终于,守住了他的后方,等来了这尘埃落定的黎明。
只是,这场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她扶着冰冷的垛口,缓缓坐下,望着东方那越来越亮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
北疆的战火暂时平息,但朝堂的暗流,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她和那个重伤未愈的男人,又将如何面对这血与火之后,更加复杂的局面?
尘埃落定,亦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