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沿海,最大的港口城市——泉州。
咸腥的海风终年吹拂着这片繁忙的土地,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各色商船、渔船、客舟往来穿梭,码头上扛包的苦力、吆喝的水手、精明的商人汇聚成一股喧嚣而充满活力的洪流。空气中混杂着海水、鱼获、香料以及各种货物特有的气味。
侯小乙站在码头一处地势较高的货栈二楼,眉头紧锁地望着下方一艘正在做最后检查的三桅大海船。这艘船名为“破浪号”,是他耗费重金,几乎掏空了秦绾在此地能动用的近半流动资金,又托了层层关系,才从一位急于脱手的南洋富商手中购得。船体以坚实的铁力木为主,比寻常海船更显厚重,配备了最新的航海罗盘和牵星板,舱室宽敞,足以装载大量物资和人员,是眼下能找到的最适合远航的船只之一。
然而,船只是其一。他身后站着十几名肤色黝黑、眼神精悍的汉子,他们是侯小乙这半个月来,凭借重金和秦绾提供的部分隐秘渠道,从各地网罗来的航海士、老水手和向导。这些人经验丰富,不少人都曾跑过南洋甚至更远的海域,但此刻,当他们听到此次航行的目的地可能是“琉焰”海域时,脸上都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忌惮和犹豫。
“侯爷,不是俺们胆子小,”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缺了半只耳朵的老航海士操着浓重的闽地口音开口,“那‘琉焰’……真不是人去的地方!俺年轻时跟的船队,不信邪想去探探,结果还没靠近核心区域,就撞上了看不见的暗礁群,三条大船就回来半条!那海底下跟有鬼火似的,晚上看得人心里发毛!水流也邪门,一不小心就被卷进去,尸骨无存啊!”
“是啊,侯爷,”另一个向导补充道,“而且那地方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能掀起十几丈高的浪头!还有传言,说那片海域有海怪出没,专吞船只!”
众人七嘴八舌,言语间充满了对“琉焰”的恐惧。
侯小乙心中焦急,他知道时间紧迫,每耽搁一天,北疆那位首辅大人的危险就多一分。但他也明白,强逼这些人去送死毫无意义,反而可能途中生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焦躁,沉声道:“诸位都是海上讨生活的豪杰,见识过风浪,搏杀过海盗。风险,侯某知道,也从未想过隐瞒。但此次航行,并非为了金银财宝,而是为了救人性命,救的是一位于我朝至关重要之人的性命!”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侯某在此承诺,此行无论成败,诸位应得的酬劳,翻三倍!先行支付一半!若能成功找到目标,带回所需之物,剩余酬劳再翻一倍!并且,诸位及其家小,将永远得到我家主人的庇护与厚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侯小乙口中的“主人”能量显然不小。众人的犹豫之色稍减,互相交换着眼色。
侯小乙趁热打铁,指着“破浪号”:“此船坚固,远超寻常海船。我们准备的物资,足够在海上支撑数月。同行的,还有数十名北疆来的百战精锐,由石磊、林风两位将军率领,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我们并非盲目闯入,而是有明确的目标海域和一些前人留下的零碎海图参考!”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决绝:“此行确实凶险,但并非十死无生!若诸位肯拼这一把,不仅是泼天的富贵,更是救国的功勋!若有人此刻想退出,侯某绝不阻拦,并奉上程仪。但若决定留下,就需立下军令状,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沉默了片刻,那刀疤脸的老航海士一跺脚:“妈的!干了!老子在海上漂了一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不就是‘琉焰’吗?侯爷如此仗义,老子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咬牙应承下来。毕竟,三倍的酬劳,加上事成后的翻倍和背后靠山的承诺,诱惑实在太大了。
“好!”侯小乙精神一振,“立刻清点物资,检查船只,明日午时,准时扬帆!”
与此同时,石磊和林风也在对挑选出来的五十名精锐进行最后的训话和装备检查。这些人都是从北疆边军和裴砚亲卫中挑选出来的好手,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大多熟悉水性,意志坚定。他们都知道此行的目的——为首辅大人寻找救命的“赤阳草”。尽管对未知的海洋充满敬畏,但军人的天职和对裴砚的忠诚,让他们无所畏惧。
次日午时,天气晴好。
“破浪号”巨大的白帆在强劲的海风中鼓胀起来,发出猎猎声响。船锚缓缓拉起,粗壮的缆绳被解开。
侯小乙、石磊、林风并肩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港口和大陆。
“出发!”石磊沉声下令。
“起航——!”老航海士中气十足的号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