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渐起的晚风在轻轻呜咽,像是在为这场无言的僵局伴奏。
两人相对而立,身影在暮色中拉得很长,彼此都能听见对方压抑的呼吸声。这份默契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困在其中,谁都不愿先开口,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碎这脆弱的平衡。
柳枫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昕怡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察觉到他的目光,昕怡立即将手藏到身后,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柳枫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你......
我......
同时开口的瞬间,两人都不由一怔。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中仿佛迸发出细微的火花。昕怡下意识地咬住下唇,这个她从小到大的习惯动作,此刻在朦胧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动人。
柳枫注意到她耳尖泛起的绯红,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容易脸红。
时光荏苒,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先说。柳枫温和地示意,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昕怡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
当她抬起眼帘直视着他时,柳枫在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绪——期待像初春的嫩芽般萌动,不安如秋风中的落叶般摇曳,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如同暗夜中最后一点星光。
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柳枫的心湖上,昨晚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层层涟漪。
柳枫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这场对话将会永远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悄然隐去,房间陷入温柔的昏暗,仿佛连时光都在为这一刻驻足。
柳枫深吸一口气,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刻意保持的平静,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昕怡,你还小,可能分不清依赖和爱情的区别。我只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这种感情很可能只是暂时的。
昕怡轻轻摇头,眼神坚定如磐石
我十八岁了,哥哥。我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感激。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回忆的温度。
当你为了保护我和别人起冲突时,当我生病你整夜守在床边时,当我取得好成绩你比谁都开心时——这些瞬间积累的感情,怎么可能是错觉?每一个瞬间,都让我的心更靠近你一分。
柳枫微微蹙眉,换了个角度,试图用理性筑起防线。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我趁人之危,在你母亲病重时接近你。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昕怡向前一步,声音轻柔却有力,像是破晓的第一缕阳光。
在这个任何人都可以主动追求真爱的时代,我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你是我的监护人,我就必须压抑自己的感情吗?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光芒如此耀眼,几乎要让柳枫睁不开眼。
那你的母亲呢?
柳枫试图用更现实的考量说服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等她醒来,要怎么解释我们关系的变化?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而不是......
妈妈一直很喜欢你。
昕怡打断他,眼中闪着泪光,那些泪珠像晨露般在她的睫毛上颤动。
她说过,你是她最信任的人。如果她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那些被压抑的思念与委屈在这一刻决堤。
柳枫沉默片刻,夜色渐渐笼罩房间,他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柔和。最后,他使出了自以为最有力的理由。
可是昕怡,你想过未来吗?我比你大这么多,等到你正值盛年,我已经开始衰老。这样的差距,在漫长的婚姻里会带来很多问题。
昕怡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像是看透了他的所有顾虑。
哥哥,你总是考虑得太远。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彼此喜欢,不是吗?而且,
她俏皮地眨眨眼,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既天真又妩媚。
在这个平均寿命达到120岁的时代,四岁的差距又算得了什么?
柳枫一时语塞。月光不知何时已悄悄爬进窗棂,银辉洒在昕怡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月下绽放的昙花。
他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个个理由,都在昕怡真挚而坚定的回应面前土崩瓦解。
这个他一直当作小女孩呵护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得如此耀眼,耀眼到让他无法直视。
柳枫的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又带着无奈,像是在做最后的抵抗:昕怡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什么了?
昕怡的声音开始发抖,她原本准备好的那些逻辑清晰的辩驳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
看着柳枫无动于衷的表情,她再也维持不住那份从容,声音里带着受伤的颤抖。
我来说这件事情,不是听你来说服我的。柳枫别开视线,声音冰冷如霜,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向昕怡的心。
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喜欢我了,这没有结果。
为什么!
昕怡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为什么?你告诉我!
月光下,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
她向前踉跄一步,泪水终于决堤。
你说我不懂喜欢,对!我不是喜欢,我那是爱!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爱!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带着令人心碎的真诚。
你说母亲不同意...
她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伤口中挤出来的。
你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给了我们生活希望。那时候母亲就拉着我的手说,你是我可以托付一辈子的人。她怎么会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的理智。
你害怕风言风语...
昕怡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卑微的颤抖,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在哀鸣。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根本没有伦理上的冲突。你只是我的暂时监护人,我们在一起有谁会说什么?
她突然抓住柳枫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为什么你可以被任何人喜欢,可以被任何人追求,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但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为什么!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楚。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缓缓滑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半张脸,肩膀不住地颤抖。
月光照在她单薄的身上,投下一道孤独的影子。
哥哥...她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带着令人心碎的卑微。
我求求你,不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我控制不了...
她的哭声像受伤的小兽,在夜色中轻轻回荡。
她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
就算你现在不能接受我,也请不要...不要让我连爱你的资格都没有...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只是重复着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爱你...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柳枫的心也跟着颤抖。
柳枫凝视着跪坐在地上痛哭的昕怡,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般疼痛。
月光下,她的眼泪闪烁着银光,每一滴都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何尝不明白,他们之间既无血缘关系,年龄差距在这个时代也实属平常,所有的顾虑都不过是他自己设下的心墙。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伤人的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昕怡压抑的抽泣声在房间里轻轻回荡。
柳枫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最终笨拙地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昕怡...我明天早上想吃皮蛋瘦肉粥了,你明天帮我做好吗?
昕怡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似乎没反应过来这突兀的话题转换。
月光照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让那些泪痕看起来像是星空的轨迹。
半晌,她才带着鼻音轻声回答:这个简单的字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哭腔。
记得多放一点皮蛋。柳枫继续说着,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每个字都裹着蜜糖般的温柔。
昕怡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月光下像钻石般闪烁,但已经停止了哭泣。
不要放生姜。柳枫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腼腆,我生理期过了,不用再补了。
可以。昕怡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像夜风拂过湖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那我们现在可以下楼吃饭了吗?柳枫向她伸出手,掌心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当柳枫牵起昕怡的手,轻轻将她拉起来时,发现这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女孩此刻显得格外脆弱。
他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仍在微微发抖的身躯。她的发间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泪水的咸涩,成为一种独特的气息。
别哭了好不好?他轻拍着她的背,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昕怡把脸埋在他胸前,因为比柳枫高了半个头,她不得不微微屈膝才能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柳枫的心软成了一滩春水。
她带着哭腔小声说,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那你回答我。
柳枫抚摸着她的头发,发丝如丝绸般从他指间滑过。他终于松口,声音轻得像夜风中的承诺:随你。
这两个字让昕怡瞬间破涕为笑。她太了解柳枫了,这句就是他最大的让步,意味着他默许了她的追求。
她像只撒娇的小猫般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里带着雨过天晴的明媚:哥…哥哥最好了。
柳枫无奈地摇摇头,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他牵起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走吧,下楼吃饭。
在转身的刹那,昕怡悄悄收紧了手指,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而柳枫,也默许了这个小小的动作,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洒满月光的走廊。
他们的影子在身后交叠,像是许下了一个无言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