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远处还在响号角,一声比一声慢。我靠着石壁,手还按着耳环。刚炼完万毒丹,洞天钟里的震动还没散,像有什么在深处敲。
阿箬扶着阿依娜坐在角落,两人没说话。阿依娜眉心的金印还亮着,光很弱,好像快灭了。她呼吸稳了些,脸色还是白的。
我从药囊里拿出一颗净灵丹,放进嘴里。舌尖发麻,药力往下走,压住了体内的躁动。神识慢慢清楚了。
现在不能走。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那号角不是警告,是通知——圣女醒了,他们来接人了。
但我还有事没查清。
我伸手进怀里,拿出那块血色玉佩。边缘粗糙,像是被人掰下来的。这是血手丹王留下的,掉在地缝边,被净世阵震出来的。
半个时辰前,程雪衣传讯说,中州珍宝阁要拍卖一批天外陨铁。消息一出,就有可疑的人进了城。她没说是谁,但我知道是谁盯上了这块铁。
我用手指擦了擦玉佩,输入一丝灵力。没反应。
我又默念鲁班七世教的口诀。三个音节,短,像敲铜片。
玉佩突然烫了一下。
掌心发红,一道影子冒出来,半透明,浮在空中。脸扭曲,眼睛是红的,嘴一张一合。
“杀陈玄……夺陨铁……献于主上……”
声音断断续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完这几个字,影子晃了两下,碎了。
我没动。
这声音确实是血手丹王的,但不全是。语调太僵,像被人拼过。而且他说“主上”——他什么时候认别人为主了?
我闭眼回想刚才的画面。他开口时,脖子上有道细线闪了一下,像金属接缝。不是真人,也不是完整的魂体,是傀儡留下的投影。
他把自己的意识分开了,藏在不同地方。就像上次用蛊尸复活一样,这次又换了法子。
他还活着,至少有一部分活着。
我睁眼,把玉佩翻过来。背面刻着一道符纹,很浅,像指甲划的。我不认识这个符号,但它和程雪衣说的“潜入者”对得上——有人在替他做事,而他躲在暗处发令。
中州那边要拍卖陨铁。我手里这块是从南疆地裂挖出来的,来源一样。他们找的不是普通星铁,是同一批东西。
为什么这么急?
我看了一眼耳环。洞天钟还在微微震。凝血树吸收了陨铁的能量,结出紫果后就没再动。可我知道它没睡。每次我靠近,都能感觉到一点拉扯,像树根在等什么。
现在有三条路。
第一,留下,等巫族的人进来。他们吹了迎圣礼,不会立刻动手。阿依娜是圣女,他们不会杀她。但我们也不能久留,这里迟早会被围。
第二,去中州。陨铁出现是个机会,可以补全洞天钟的材料。程雪衣说了,有人混进去了。如果是血手丹王的手下,我就必须去拦。
第三,先处理紫果。它已经在树上挂了一阵,能量越积越多。再不动手,可能会撑破洞天钟的边界。
我不能同时走三条路。
我撕了张纸,分成三份,分别写下三个方向。又拿出笔,蘸了点毒液,在纸上画路线。
从南疆到中州,走官道要八天,走山野快些,五天能到。但带着阿依娜,速度提不起来。她刚醒,经脉还在恢复,不能赶路。
她体内的蛊种虽然激活了,但还不稳。万一路上被人刺激,反噬起来,谁都救不了。
留在原地也不行。号角已经响了三次,下次可能就是大队人马。我们打不过整个巫族。
唯一能主动做的,只有去中州。
我盯着纸上“中州”两个字。程雪衣不会无缘无故报信。她知道我需要什么,也清楚我的底线。她说有人潜入,那就是真的有。
血手丹王想拿回陨铁,说明这东西对他有用。也许能修他的傀儡,也许能打通某种联系。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能让他得手。
我收起纸笔,把血色玉佩放进药囊最底层。然后打开洞天钟的入口,轻轻一弹,玉佩飞进去,落在凝血树根旁。
树根动了一下,缠住玉佩,埋进土里。这样一来,就算它再想发信号,也会被树气挡住。
做完这些,我调整呼吸,准备进洞天钟看看紫果的情况。刚才那波震荡还没完全过去,我得确认树有没有受伤。
就在这时,耳环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我自己触发的。是洞天钟里面传来的震动,很轻,但确实存在。像有什么碰了树冠一下。
我皱眉。
凝血树不会自己动。除非……
我集中神识,往里探。
刚碰到边界,一股热流冲出来,撞在我胸口。我往后退了半步,手撑住墙。
树冠上的紫果不见了。
原来的位置长出一片新叶,透明,像玻璃。叶子中间裹着一团光,在跳,像心跳。
凝血树的主干上,多了一道裂痕。从根部一直往上,快要到顶。
它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