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栅栏外那只手刚碰到机关,我就已经退到了墙根。手指一划药囊,赤金沙混合粉洒向水道两边。粉末一碰到湿气,立刻泛起微弱的光,像几缕漂浮的鬼火,轻轻摇曳着引开那股腥臭味。
我没再看那手一眼。
背贴石壁,快步往后撤,三步并两步冲出暗渠出口。脚刚踩上地面,一股又腥又甜的怪味扑面而来,不是普通的污水臭,而是带着毒气的那种,一吸进鼻子喉咙就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抬头一看,我家那边升起了三道青黑色的烟柱,直冲夜空。那是法阵被强行触发的标志——有人打上门了!
鞋尖还沾着追踪用的药粉,现在已经被激活了,正不断释放灵息波动,简直就像在给敌人指路。我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混着清神散的药末揉进掌心,一口吞下。脑袋里的嗡鸣声总算轻了些。可识海中的洞天钟却剧烈震动起来,噬金鼠王躁动不安,钟壁传来低沉的震颤,仿佛大难临头。
不能再拖了。
我压低身子,在巷子里飞奔,每一步都避开积水反光的地方。离家还有百步时停下,闭眼感应。法阵阵眼和洞天钟之间的共鸣出现了断点,原本平稳流动的灵气变得滞涩,甚至开始倒流——这是融合系统即将崩溃的征兆。
他们不是来试探的。
是冲着彻底毁掉我来的。
冲进院门那一刻,五具长得像狼妖的傀儡正在猛撞主屋外墙。它们四肢粗壮,爪牙泛绿,动作极快,却没有一丝灵核波动。普通傀儡靠灵石驱动,这种却是用活人的筋骨拼接而成,能自动躲开杀阵死角,极其难缠。
我立刻召出噬金鼠群。
几十只银灰色的小兽从耳环里窜出,顺着墙角飞速包抄。这些小家伙专啃金属关节,眨眼间就咬住了其中三具傀儡的膝盖和肩膀连接处。“咔嚓”几声,三具傀儡当场瘫倒,动弹不得。
可就在鼠王钻进第四具傀儡腹部的瞬间,洞天钟猛地一震,差点从我识海里蹦出来!我踉跄了一下,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响起刺耳的长鸣——这声音……只有当年炼化第一枚情蛊时才听过!
剩下的两具傀儡突然调头朝我扑来。我不敢再让鼠群深入,立刻召回。闪身躲过攻击,右手掐诀,引动屋檐下的雷丝网。电网落下,“噼啪”炸响,电弧击穿其中一具的脊椎关节,它抽搐几下,倒地不动。
最后一具跃上屋顶,想破坏阵枢。
我追上去,一脚踹断它小腿,顺势将它按在瓦片上。它的头撞碎了一片屋瓦,露出颈椎骨——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扭曲复杂,竟和药王谷《活骨炼形图》残篇里的“续脉引魂术”一模一样。
这不是机关术。
是把活人拆了,用秘法把骨头嵌进傀儡身体,靠残魂驱动的尸儡!
正要细看,侧屋门“砰”地打开。
阿箬冲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根断裂的藤蔓。
她一眼认出了那傀儡的构造方式,声音都在抖:“这是……尸儡?谁能把人的骨头炼成这样?”
不等我回答,她猛地摘下腕上的毒藤护腕,用力扔向刚爬起来的死士首领。藤蔓在空中舒展如蛇,缠住对方右臂。下一秒,护腕上的毒液迅速腐蚀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
皮肤剥落,露出灰白色的肌理——没有血管,也没有温度,像是干枯的树根缠绕着骨头。
“果然是用人体制作的!”阿箬后退一步,脸色发白,“这种手法早就被列为禁术,连我兄长都不敢碰!”
我趁机靠近那首领,灵识扫过他的脸。面具正在融化,像是被体内毒气反噬,边缘开始脱落。我取出一张隔音符贴在唇边,低声念起摄魂咒。只要他还有一丝意识,就能逼出一句话。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咧嘴笑了。
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漆黑的牙齿。
“你们……逃不出血蛊之网……”
话音未落,他胸口猛然鼓起,皮肤寸寸崩裂,一团浓稠黑雾喷涌而出!我急速后退,袖中甩出封灵布想罩住那团雾,却被一股阴力直接震开。
轰!
黑雾炸开,冲击波掀翻大片瓦片。等尘埃落定,地上只剩一圈焦痕,还有半枚烧得发黑的印记——形状像蜈蚣盘绕着蛇头,下面三个小点,像某种祭祀图腾。
南疆巫族的标记。
我蹲下身,用刀尖挑起那残印。它轻飘飘的,几乎没重量,却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寒意。这不是普通的信物,更像是献祭后的灰烬。
阿箬走过来,站在焦痕旁,盯着那印记看了很久。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我兄长当年就是因为发现有人偷偷研习这种邪术,才被赶出药王谷的。他说,一旦完成‘血骨同源’仪式,就能批量制造不死不灭的傀儡大军。”
我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把那残印收进药囊最深处。
转身检查法阵阵枢,果然在主梁横木上发现了裂缝。一道细细的黑线贯穿其中,缓缓渗出黑色黏液,落在地上“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是毒蚀液,专门破坏灵材结构。如果不及时修补,整个阵法三天内就会彻底失效。
我用指尖蘸了点黑液,凑近鼻下一闻。除了腥臭,还带着一丝苦杏仁味——说明里面加了剧毒植物汁液,很可能是南疆独有的“断息藤”。
难怪刚才那些傀儡不怕痛、不知累,根本不像机器,反倒像疯了一样。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袭击。
是血手丹王联合南疆巫族,对我防御系统的精准打击。
阿箬走到我身边,声音很轻:“你要去找鲁班七世修阵吗?”
我点头:“这阵是他设计的,只有他知道备用阵枢藏在哪。”
“那你一定要小心。”她低头看着自己被腐蚀了三分之一的毒藤护腕,“他们既然能找到你,就不会只来这一批。”
我望向四周。
风停了,空气静得诡异。远处街角传来几声狗叫,又突然戛然而止。
不对劲。
我猛地抬头。
院墙上,不知何时浮起一层青灰色的薄雾,缓缓流动,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雾气碰到法阵残存的灵光,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雾。
是人为操控的毒瘴!
我一把拉住阿箬的手腕:“进屋!关窗!”
她反应很快,抓起护腕残片就往屋里跑。我紧跟其后,刚踏上门槛,就听见屋檐上传来“咯”的一声轻响。
抬头一看,一只乌鸦模样的机关鸟蹲在瓦脊上,尾巴微微摆动。它的眼睛是两颗红石头,正对着我们所在的位置缓缓转动。
他们在监视。
而且……还在等什么?
我迅速从药囊抽出一张封灵符,准备射向那只鸟。可手指刚碰到符纸,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外石阶上的一滴“水珠”。
不对。
没下雨。
我蹲下细看,那“水珠”悬在台阶边缘,半透明,表面泛着油光。我用刀尖轻轻一碰,它瞬间爆开,释放出一圈淡黄色气体,碰到门框上的灵纹,立刻将其烧成灰烬。
这是……挥发性毒露?
还没回神,第二滴、第三滴接连从空中落下,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楼上往下洒水。
我猛然意识到——
雾是从上面来的。
真正的攻击,从来就不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