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在流血,一滴一滴砸在石板上,声音很轻,却像敲在心上。我靠着井边,整个人软得像被抽空了力气,只剩一口气撑着没倒下去。刚才那一下不是传送,是被人从虚空中狠狠甩了出来。
嘴里还有股铁锈味,是咬破舌尖留下的。疼,但好在还能感觉到疼——说明我还活着。
抬眼望去,程雪衣站在鲁班七世旁边,两个人都没动,也没叫我。她目光落在我流血的手上,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没有靠近。我反而松了口气,她懂就好。
血手丹王站在前院,手还举着那颗漆黑的丹药,没碎,也没收。他盯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视,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确认。
他看见了。
看见我从虚空中凭空出现,看见我的身体一点点凝实,看见我耳环上那一闪而过的微光缓缓沉下去。
他没动,可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再碰一次钟,等我露出破绽,等我开口说话——只要我说一个字,静默之约就会反噬,我不用他动手,自己就会倒下。
我抬起手,掌心朝外,轻轻往下压了压。
程雪衣立刻后退半步,靠紧鲁班七世。三人成三角,井在中间,地下的机关线还连着我的钟气。我指尖一动,把最后一点残余的钟气顺着井沿送进地脉。
地面轻轻颤了一下。
不大,但够了。
血手丹王瞳孔一缩,目光立刻扫向井口,像是以为阵法还有后招。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给了我喘口气的机会。
我闭上眼,神识沉入洞天。
里面的景象让我心猛地一沉。
土壤裂了三道口子,像被人用刀划开,金色的雾气正从裂缝里一点点往外漏,速度不快,但一直没停。凝血草的叶子发黑卷边,根系一半露在外面,随着裂缝微微晃动。钟壁上的纹路也暗了下来,不再是流畅地流转,而是断断续续,像快要熄灭的火苗。
这不是灵力耗尽,也不是反噬。
是受伤了。
真正的伤。
我试着用神识探向裂缝边缘,刚碰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就顺着识海反冲上来。那种感觉……很熟悉。
不是狂气丹的暴烈,也不是蛊虫的黏腻,而是一种更沉、更老的毒意,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钟体。
我猛地睁开眼。
血手丹王还站在原地,手里那颗“蚀心引”没动。可我忽然明白了——他根本不需要用。
他早在我用钟气对抗狂气丹修士的时候,就在一次次接触中,把毒种了进去。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钟体吸收外力,都在把毒素往深处引。它一直不发作,直到钟体承受极限,静默之约强行启动,内部规则动荡,毒才顺着裂缝爬出来。
这不是巧合。
是他算准了。
我抬手擦掉嘴角又溢出的一缕血。这次不是从伤口流的,是从身体里渗出来的。钟在流血,我也在跟着流。
不能再用静默之约了。
一次是极限,两次就是自毁。如果再强行传送,裂缝会贯穿整个洞天,到时候不只是我,连程雪衣和鲁班七世,只要靠近我,都会被吸进去——不是藏身,是吞噬。
我盯着血手丹王,手指在井沿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是信号,是试探。
他没动,可眼神微微一偏,落在了我按着井沿的手上。
他知道那不是随便的动作。
他猜到了井下还有机关线路连着钟。
我慢慢站直身子,膝盖有点发软,但还能撑住。右手不动声色地收回袖中,指尖在掌心划了一下,一滴精血落在袖子里的暗袋,封住最后一份解毒粉。还能用一次,但不能再拼了。
这时,程雪衣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冷得像冰:“你还不走?”
血手丹王笑了,笑声低低的,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走?他现在走不了。钟在裂,人在虚,血在漏。他撑不过第三次。”
他说得没错。
我确实撑不了。
可他也没动。
他不敢。
刚才那一瞬的传送,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以为我会被“蚀心引”逼出钟体,最多显形,最多重伤。可我没显形,我直接消失了,又出现在他眼皮底下。这种手段,不在他的认知里。
他怕我还有后招。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井沿。
地面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轻,像是阵法余波快没了。
他眼神一紧。
就是现在。
我转身,对着程雪衣和鲁班七世,压低声音:“走。”
不是逃,不是退,是走。
程雪衣立刻反应,一手扶住鲁班七世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腰间的玉符。鲁班七世没多问,直接从袖中抽出一只还没启动的机关鼠,指尖在鼠背刻纹上一划,鼠身立刻亮起微光。
血手丹王终于动了。
他抬起拇指,就要按下“蚀心引”。
我早有准备。
左手猛地按在井沿,将体内最后一丝能调动的钟气压入地脉。不是为了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让地面再震一次——哪怕只是颤一下。
就这一瞬的干扰,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程雪衣和鲁班七世已经退到了后墙边。
我最后看了一眼洞天。
裂缝还在扩大,金雾越来越稀。凝血草的根系开始发黑,像是被毒从内部烧透了。
不能再拖了。
我转身,朝他们走去。
刚迈出一步,指尖又渗出血来。
血滴落地,没声音。
可我感觉到,钟体深处,那股阴冷的东西,动了一下。
像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