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靖府出来时,暮色已漫过长安的青砖黛瓦,街边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把我和赵小乙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手里的糖画早被舔得只剩一根木签,却还攥着不肯丢,嘴里念叨着老将军的 “分化计”,眼睛亮得像缀在天上的星。
刚拐过朱雀大街,就见一个穿内侍服色的人朝我快步走来,手里捧着明黄的令牌:“李大人,陛下在紫宸殿偏殿传召,还请即刻随咱家入宫。”
我心里一动,刚得了李靖的法子,陛下便急着议事,想来是还记挂着军事应对的事。
紫宸殿偏殿的烛火比大殿暗些,却更显静谧。
武则天坐在案后,手里翻着一卷文书,狄仁杰站在一旁,青衫拂地,神色沉稳。
见我进来,武则天抬了抬眼:“李白,今日从李靖府中,可有收获?”
我躬身行礼,把李靖的 “分化之策” 和那本旧笔记呈上:“回陛下,老将军指点,藩镇最怕内部瓦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与安路山有旧怨,或可争取。”
狄仁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上前一步道:“陛下,李白此言正中要害。推恩令虽好,却需先摸透藩镇底细,若冒然推行,恐逼得三镇联手叛乱。”
他顿了顿,指节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地图:“依老臣之见,可先派使者赴三镇,名为宣抚,实则探口风。”
“一来看看各藩态度,二来也能拖延些时日,让李白这边把军事应对之策再细化些。”
我心里一暖,狄仁杰这提议,恰好补上了我心中的缺口。
光有分化的法子,却不知田承嗣如今的心思,探口风正是关键。
武则天把李靖的笔记翻到最后一页,指尖在 “分化东突厥” 几字上停了停“狄卿所言极是。
“推恩令要削藩于无形,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李白,你觉得使者该如何选?”
我略一思索:“回陛下,需选行事稳妥、嘴风紧的人。”
“幽州选熟悉盐铁事务的,魏博选懂旧怨渊源的,平卢则选曾在边军待过的,这样更容易与藩镇搭话。”
狄仁杰点点头:“陛下,李白考虑周全。若使者能摸清田承嗣的态度,再结合李靖老将军的法子,推恩令推行便多了七成把握。”
武则天放下笔记,目光扫过我和狄仁杰,语气掷地有声:“好!就依你们所言。”
“李白,筹备使者、细化应对之策,此事便交予你主持,朕给你调户部、兵部的人配合。”
这话像一块暖玉落进我心里,之前朝会上的顾虑、对军事的担忧,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信任。
我躬身应道:“臣定不辱使命!”
狄仁杰拍了拍我的肩,低声道:“遇事多思量,若有难处,可随时找老夫商议。”
他的掌心温热,让我想起李靖老将军那双布满皱纹却有力的手。
原来推行推恩令的路上,我从不是孤身一人。
出了偏殿,夜色已深,宫墙下的柳树被风拂得轻晃,影子在地上织成细碎的网赵小乙一见我就蹦过来:“李大哥!咋样?陛下是不是夸你啦?”
赵小乙拉着我往马车边走:“大人,陛下是不是定了下一步的法子?”
我把 “探口风” 的提议和主持筹备的事说了,他眼睛一亮:“探口风好!咱们正好趁这时候,把田承嗣与安路山的旧怨重新给他提起来,看他怎么回应。”
次日一早,我便在户部衙署设了临时议事处,从兵部挑了三个得力的校尉当使者。
去幽州的姓周,曾在幽州军待过三年;
去平卢的姓吴,熟悉边军习性;
去魏博的姓郑,手里攥着当年沧州盐场之争的旧档。
准备好后,使者们带着礼物和 “宣抚诏” 出发了。
我站在衙署门口送他们,周校尉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俺定把安路山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
吴校尉也拱手:“平卢那边,俺自有法子让史思明多说几句。”
郑校尉则把旧档揣进怀里:“魏博的事,包在俺身上。”
使者走后,我便需等使者带回消息再看谁是可以拉拢的那个。
沈括帮我整理藩镇的兵力布防图,鲁二在院里劈柴,赵小乙则拿着文气罗盘四处 “侦测”。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只有平卢和幽州的使者有书信传回,说一路顺利,唯独魏博那边,连个消息都没有。
这日午后,天忽然下起了雨,打在衙署的芭蕉叶上,淅淅沥沥的,听得人心烦。
我正对着地图发呆,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赵小乙的喊声:“李大哥!周校尉回来啦!”
我连忙起身迎出去,就见周校尉一身风尘,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进了屋,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沉声道:“大人,安路山那厮,表面上接了诏,还摆了宴席招待俺,可私下里却冷着脸说‘若朝廷敢夺吾兵权,某必反’!”
“必反?” 我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指节泛白。
之前虽料到他会不满,却没想着他竟如此明目张胆。
周校尉点点头:“他还说,平卢的史思明是他的兄弟,朝廷要是动他,史思明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话刚落,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吴校尉也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周校尉还难看:“大人,史思明那家伙,根本没把诏书上的话当回事,还拍着桌子说俺平卢的兵,只听俺的,朝廷管不着!”
沈括在一旁皱紧了眉,指着地图上幽州和平卢的地界:“这两人果然勾结在一起了!若是他们联手叛乱,咱们西边的兵力怕是不够应对。”
鲁二也停了劈柴,凑进来挠着头:“那可咋整?难道推恩令就不推了?”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地图上魏博的位置。
田承嗣那边还没消息,若是他也站在安路山那边,三镇联手,局面就真的难了。
一直等待去魏博使者的消息,心里却没有底。
直到傍晚,雨快停的时候,郑校尉才匆匆回来,他的衣服上沾了泥,显然是赶路太急。
一进屋,他就喘着气道:“大人,田承嗣…… 田承嗣没明确表态!”
“没明确表态?” 我猛地站起来,“他怎么说?”
郑校尉喝了口茶,缓了缓:“俺把诏书给他,又提了当年沧州盐场的事,他只是摸着胡子听,既没说支持朝廷,也没说要帮安路山,最后只说容某再想想。”
我心里忽然一亮,李靖说的没错,田承嗣果然对安路山有戒心!
若是他真跟安路山一条心,此刻早该像史思明那样强硬拒绝了,他说 “再想想”,就是还有争取的余地!
“好!” 我一拍桌子,之前的凝重散去不少,“安路山和史思明态度强硬,大概率会抗命;
但田承嗣犹豫不决,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再派使者去魏博,给他加把火!”
沈括也松了口气,笑着道:“大人说得对!”
“咱们可以再给田承嗣送些好处,比如许诺他推恩令推行后,保留他的节度使职位,还让他管理沧州的盐场,那可是他当年想要的东西!”
只是,安路山已经放了狠话,若是咱们再争取田承嗣,他会不会提前察觉,抢先叛乱?
夜色渐浓,衙署的烛火摇曳,映着地图上三镇的标记。
我拿起李靖的旧笔记,翻到 “分化之术,贵在神速” 那一页,心里有了决断:
明日一早就去见陛下,把使者带回的消息和争取田承嗣的法子奏明,绝不能给安路山留太多准备时间。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里探出来,洒下一片清辉。
我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暗暗想着:只要拉拢一人就能打破联盟的平衡,他们之前的准备就会被打乱,也能为朝廷争取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