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城楼格外静。
我扶着城楼的垛口,晚风裹着渭水的湿气吹过来,带着几分凉意。
远处的浊族大营一片漆黑,只有几处零星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像鬼火似的,透着不安的气息。
“祭酒,天凉,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赵小乙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的姜汤冒着热气,姜香混着淡淡的米香飘进鼻子,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
我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
这孩子白天训练时有点偷懒,夜里却记得给我送汤,倒比城里有些世家子弟贴心多了。
“城里的百姓都睡了?”
我喝了口姜汤,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叹了口气。
赵小乙靠在垛口上,望着城里的方向,眼里满是憧憬:“都睡了,俺刚才巡逻时,还听见张大爷家的孩子在哭,他娘哼着歌谣哄呢。”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俺娘以前也这么哄俺,要是俺们守不住陇西,这些孩子就没家了。”
我心里一紧,手里的碗微微晃动。
是啊,我们守的不只是一座城,是城里百姓的家,是孩子们的安稳觉。
组诗战队、袭粮道,总想着怎么破黑幡、杀敌人,都是在尝试怎么才能护住这些想好好过日子的人。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远处的虫鸣,我抬头望向星空,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格外清晰。
银河像一条淡银色的绸带,斜斜地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牛郎星和织女星隔着遥远的距离,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周围的星星密密麻麻,有的亮得耀眼,有的暗得几乎看不见,却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光。
我突然想起鱼玄机说的 “文气护民”,想起流民在光幕里安稳休息的模样,想起诗战队诵诗时凝聚的文气。
“文以载道,道以安民。”
我下意识地念出声,话音刚落,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我低头看去,衣襟下的文胆竟自行浮现,淡金色的光透过布料映出来,慢慢凝聚成一个清晰的 “仁” 字!
那字像活过来似的,在文胆上轻轻旋转,散发出的暖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连晚风都好像不那么凉了。
“祭酒!您身上…… 您身上发光了!”
赵小乙的声音里满是惊讶,指着我的胸口,眼睛瞪得溜圆。
我刚想解释,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王君廓轻手轻脚地走上城楼。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身上的异象,脚步顿在原地,眼神里满是震撼,随即又化为深深的赞叹,嘴里轻声念叨:“文胆显‘仁’,此子必成大器啊……”
我赶紧收敛气息,文胆的光芒慢慢隐去,可胸口那股暖意却没消散。
王君廓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李白,之前是本将小看你了。”
他望着星空,叹了口气,“陇西有你,是百姓的福气。”
月光洒在他脸上,我第一次看到这位铁血将军柔和的一面,心里的责任感更重了。我不能让他失望,更不能让城里的百姓失望。
可这份平静没持续多久。
天刚蒙蒙亮时,斥候就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声音都在发抖:“节度使!浊族…… 浊族圣主亲自来了!带着三万大军,还有黑幡,已经到城下了!”
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君廓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舆图。
“备马!去城楼!”
他的声音里满是凝重,我们刚袭了粮道,浊族圣主必然是怒极了,这次来的,肯定是硬茬!
我跟着王君廓往城楼跑,刚拐过街角,就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敌军像潮水似的涌过来。
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他骑在一头像狼又像熊的异兽上,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浊族圣主!
而他身后,九面黑幡一字排开,幡面上的黑气像活物似的翻滚,遮天蔽日,连刚升起的朝阳都被挡住,天地间瞬间暗了下来!
“不好!文气在散!”
张生的声音传来,他手里拿着一卷诗稿,纸页上的字迹原本泛着金光,此刻却像被抽走了力气,慢慢变暗。
我赶紧凝神感受,果然,空气中的文气像被无形的手抽走,连胸口的文胆都微微发沉!
城墙上的士兵们慌了。
周猛拿起一把刻着铭文的弓箭,拉满弓弦,可箭头的铭文只闪了一下,就彻底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铭文怎么失效了!”
他用力把弓箭摔在地上,声音里满是焦躁。
其他士兵也纷纷试箭,结果都一样。
没有文气加持,这些弓箭和普通的木棍没什么区别!
“是黑幡!九面黑幡一起催发,能加快抽干周围文气的速度!”
我大喊着,心里却比谁都急。
没有文气,诗战队的光罩撑不住,城墙也挡不了多久,难道我们刚看到的希望,就要这么破灭了?
王君廓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冰凉,却抓得很紧,“城里的百姓还在等着我们!”
我看着他焦急的眼神,看着城墙上慌乱的士兵,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浊族大军,突然想起刚才文胆上的 “仁” 字。
文以载道,道以安民,现在,就是践行这句话的时候!
“张生!带所有文吏来城楼!拿最好的墨锭和狼毫!”
我大喊着,转身冲向城楼的储物间,那里放着所有存储的宣纸和墨锭。
张生虽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却立刻应声跑去,他的脚步声在混乱中格外清晰,像一根定海神针。
很快,文吏们都跑了过来,手里抱着笔墨纸砚。
我抓起一支狼毫,蘸满浓墨,走到城墙边,在粗糙的城砖上用力写下《正气歌》的第一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墨汁刚落在城砖上,就 “嗡” 地一声亮起金光,淡金色的字迹顺着城砖蔓延,像有生命似的!
“都跟着写!把《正气歌》刻满整个城墙!”
我大喊着,手里的狼毫不停,第二句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很快写完,金光更亮了几分。
文吏们反应过来,纷纷拿起笔墨,在城墙上书写。
有的蹲在地上,有的站在梯子上,墨汁顺着城砖往下流,在墙根积成小小的墨洼,却没人在意。
此刻,这些字迹就是最坚固的盾牌!
浊族圣主的声音传来,带着冰冷的嘲讽:“垂死挣扎!没有文气,你们写再多字也没用!”
他抬手一挥,九面黑幡上的黑气暴涨,像九条黑色的毒蛇,朝着城墙扑过来!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正气歌》字迹突然同时亮起!
淡金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在城墙外形成一道半丈厚的实体屏障,金光闪闪,像用黄金铸造成的城墙!
黑气撞在屏障上,发出 “滋啦” 的刺耳声响,像烧红的烙铁碰到冰,黑气不断被消融,可屏障也在慢慢变薄。
黑幡的吸力太强,文气在被一点点抽走!
“继续写!不要停!”
我大喊着,手指因为握笔太用力,已经泛白,墨汁溅在手上,和汗水混在一起,却浑然不觉。
张生的手在发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却依旧泛着金光;
王二一边写,一边念着诗句,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连之前总爱偷懒的赵小乙,都拿起一支小号的狼毫,在城砖上写着!
城墙上的士兵们安静下来,他们看着不断增厚的屏障,看着忙碌的文吏和我,眼里的慌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周猛捡起地上的弓箭,虽然铭文依旧暗淡,却重新拉满弓弦:“俺们不能让文吏们孤军奋战!就算没有文气,俺们也要守住城墙!”
士兵们纷纷应和,喊杀声再次响起,虽然没有文气加持,却比之前更响亮,更坚定!
浊族圣主显然没想到我们能凝聚出屏障,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再次催动黑幡,黑气更浓了,屏障上的金光开始闪烁,像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我胸口的文胆再次发热,“仁” 字的光芒透过衣襟映在城砖上,和《正气歌》的金光呼应,屏障的闪烁竟慢慢稳定下来!
“坚持住!只要撑到文气恢复,我们就能反击!”
我大喊着,声音因为长时间说话已经沙哑,却依旧充满力量。
王君廓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把刀,在城砖上刻下 “守土” 两个字,虽然没有墨汁,却依旧泛着微弱的光:“本将陪你们一起守!陇西不丢,我们不散!”
太阳慢慢升高,终于穿透了黑幡的黑气,洒在城墙上。
屏障的金光在阳光下更亮了几分,虽然依旧被黑气侵蚀,却再也没有减弱的迹象。
浊族大军的冲锋慢了下来,他们看着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眼里满是恐惧。
他们以为抽干文气就能轻松破城,却没想到,我们能用百姓的愿力、用文人的骨气,凝聚出比文气更坚 固的屏障!
我靠在城砖上,看着身边忙碌的文吏和士兵,看着远处焦躁的浊族圣主,心里突然很平静。
之前的慌乱、恐惧,都在写下《正气歌》的那一刻消散了。
文以载道,道以安民,原来这就是 “仁” 字的真谛。
不是空洞的口号,是危难时挺身而出的勇气,是和百姓并肩作战的决心。
只是,黑幡的吸力还在,屏障的文气在慢慢消耗。
我们能撑多久?
浊族圣主会不会有更狠的招数?
我望着远处的黑幡,心里的担忧没有消散,可看着身边坚定的人们,又觉得充满了力量。
只要我们还在,只要《正气歌》的字迹还在,陇西就不会丢。
阳光洒在城墙上,金色的屏障泛着温暖的光,像一道希望的彩虹,架在陇西的城墙上。
风里不再只有硝烟味,还有墨香、汗水味,还有士兵们坚定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