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画着老鼠头像的粗糙纸条,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源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没有声张,只是将纸条小心收起。对方既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接触,意味着他们也在观察和试探,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第二天,苏源表现得一如往常。他继续在工棚里改进火药,锻造武器,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但他敏锐的感知力已提升到极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每一个接近仓库或对他投来异样目光的人。
铁锈镇表面依旧破败而忙碌,但在苏源眼中,却仿佛多了一层无形的薄雾。镇民、防卫队员、甚至偶尔路过的商人,每个人都可能戴着面具。
下午,他借口需要寻找特定的耐火黏土以改进锻造炉,向罗根申请在镇子边缘的废弃区域活动。罗根没有多想,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并指派了一名年轻的防卫队员“小杰”远远跟着,名义上是协助,实则也带点监视的意味——这是马修镇长在“血疤帮”袭击后加强的谨慎措施。
苏源对此并不意外。他在堆积如山的工业废料和半塌的房屋间穿行,【传奇冒险家】的天赋让他总能找到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小杰则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
在一处倾倒着大量破碎陶罐和炉渣的洼地边缘,苏源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假装仔细查看泥土的成分,眼角的余光却迅速扫过四周。这里地形复杂,视线受阻,是个适合秘密接触的地点。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枚画着老鼠头像的树皮纸条,塞进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破瓦罐裂缝里,然后起身,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探索”。
这是他无声的回应。一个信号,表明他接收到了信息,并愿意在可控的条件下进行下一步。
做完这一切,苏源便带着几块普通的黏土样本,招呼小杰返回了镇子。
接下来的半天风平浪静。直到夜幕再次降临,苏源在仓库隔间里,就着微弱的光亮研究着从马修那里得到的、关于旧矿坑的简陋地图时,窗外再次传来了那极其轻微的响动。
这一次,苏源没有立刻反应,他等了几秒,才状似无意地走到窗边。
窗台下,同样的位置,又多了一个小小的树皮包裹。
他迅速取回,打开。里面依旧是一张纸条,但这次上面有了潦草的字迹:
“明夜,废料洼地,独身。欲知‘银光’之秘与‘源血’所在,勿失良机。”
落款,依旧是那个简笔画的老鼠头像。
信息很明确。对方掌握着关于泠然(银光)背景的秘密,也知道苏源正在寻找的“源血矿”,那种可以替代魔晶的东西,并且愿意以此作为接触的筹码。时间和地点,则定在了苏源白天故意留下信号的废料洼地,要求他独自前往。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同时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苏源将纸条在指尖摩挲,目光深沉。泠然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抬起头,无声地望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没事。”苏源对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他需要这次会面。不仅是为了泠然,也是为了他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立足之本。但“独身”前往?他从不将自身安全寄托于陌生人的善意。
第二天,苏源以需要安静思考技术难题为由,整天都待在仓库隔间里,没有外出,这让暗中监视(或者说保护)的视线放松了些警惕。他利用这段时间,仔细规划着路线,并准备了一些可能用上的小玩意儿——不是依赖魔晶的符文,而是利用工棚材料制作的简易烟雾罐和几个触发式的小报警机关。
夜幕如期而至。当铁锈镇彻底被黑暗和寂静笼罩后,苏源对泠然低声交代:“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除非是我回来。”
泠然看着他,星辰般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但她知道自己跟去只会是累赘,于是用力点了点头,将怀里的铁管步枪握得更紧。
苏源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仓库。他没有直接前往废料洼地,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借助废墟和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接近目的地。
他提前在几个可能的观察点和撤退路线上设置好了简易的报警机关,然后选择了一个能俯瞰整个洼地、又便于隐蔽和撤离的制高点,耐心地潜伏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废料洼地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片巨大的、布满伤痕的墓地。
终于,在约定时间过去约一刻钟后,一个披着深色斗篷、身形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洼地边缘。她警惕地环顾四周,似乎在确认苏源是否到来,以及是否有埋伏。
苏源屏住呼吸,静静观察。对方只有一人,行动间透露出干练和谨慎,不像“血疤帮”那种张扬的风格。
等待了许久,见无人出现,那斗篷人似乎有些失望,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苏源动了。他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将一块小石子,精准地投掷到斗篷人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斗篷人身体瞬间绷紧,猛地转向石子落地的方向,斗篷下的手似乎握住了武器。
“我来了。”苏源的声音从制高点的阴影中平静地传来,确保对方能听到,却又无法立刻锁定他的确切位置,“现在,可以谈谈了。你是谁?‘女巫互助会’的?”
那斗篷人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苏源藏身的方向。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分辨不出明显性别的声音在寂静的洼地中响起:
“你可以叫我‘影鼠’。至于互助会……这取决于你,以及你带来的那个女孩,究竟是希望,还是更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