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二大妈本想拦着,可转念一想,让光鸿回来处理也好,这姑娘的事听着就棘手,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拿不定主意。于是嘱咐道:“解娣,路上慢点,别让你小姑姑累着。”
“知道啦!”阎解娣脆生生地应着,拉着刘如烟往胡同外跑。
刘如烟被她拉着,心里又暖又慌。
暖的是这陌生的城里,还有人愿意对她好;慌的是不知道堂哥一家会不会真的接纳她,毕竟她是逃出来的,说不定会给他们惹麻烦。
“小姑姑,你别担心,我光鸿哥可厉害了,在厂里当大干部,啥事儿都能摆平。”阎解娣看出了她的不安,拍着胸脯保证。
“上次许大茂欺负他,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有我爹三大爷想占便宜,也被他怼回去了。”
刘如烟听得将信将疑,却忍不住问:“你光鸿哥……是个啥样的人?”
“又聪明又厉害!”阎解娣眼睛亮晶晶的,“他会做风扇,还会给我们讲城里的故事,对人可好了,就是有时候看着有点严肃……”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机械厂门口。阎解娣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往里走,门口的警卫认识她,笑着问:“解娣,又来找你光鸿哥啊?”
“嗯!我带他小姑姑来的!”阎解娣得意地扬了扬头。
刘光鸿正在车间检查新到的钢材,听到有人喊他。
回头就看到阎解娣拉着个陌生的乡下姑娘走过来,那姑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泥,可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光鸿哥!这是你小姑姑,从老家来的!”阎解娣指着刘如烟说。
“小姑姑?”刘光鸿愣住了,仔细一看,这姑娘的眉眼确实有点像奶奶,只是更年轻些,“您是……刘如烟姑姑?”
他小时候听娘提起过,有个远房小姑姑,比他大不了几岁。
刘如烟看到刘光鸿,眼圈一红,点了点头:“俺是……光鸿,俺爹娘要把俺卖给一个瘸子,俺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们了……”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一次,是真的委屈。
刘光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她领到车间的休息室,倒了杯热水:“姑姑,您先别急,慢慢说。”
他看着刘如烟落魄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在老家,这种拿女儿换彩礼给儿子娶媳妇的事,并不少见。
阎解娣在一旁插嘴:“光鸿哥,小姑姑可惨了,那个瘸子都五十岁了!”
刘光鸿皱起眉头,听完刘如烟的叙述,脸色沉了下来。一百块彩礼,嫁给五十岁的瘸子,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
“姑姑,您别怕,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刘光鸿语气坚定,“有我在,没人能再逼您回去。”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先让小姑姑在城里安顿下来,找个活计,等站稳脚跟,再想办法解决老家的麻烦。
阎解娣在一旁拍手:“太好了!小姑姑可以住我们家隔壁,我天天去找你玩!”
刘如烟看着刘光鸿沉稳的样子,心里的慌乱渐渐散去,她捧着热水杯,第一次觉得,这陌生的城里,或许真的有她的容身之处。
车间外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刘光鸿看着窗外高耸的烟囱,眼神深邃。小姑姑的到来,不仅是多了一张嘴吃饭,更可能把老家的麻烦引到城里。
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堂叔,还有重男轻女的叔公夫妻,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并不后悔留下小姑姑。在这个年代,能帮一把是一把,更何况是自家人。
只是,他需要尽快给小姑姑找个稳妥的去处,最好是能让她学门手艺,经济独立了,才能真正摆脱老家的控制。
“解娣,麻烦你先带小姑姑回66号院,跟我娘说一声,让她先收拾出间屋子。”刘光鸿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给小姑姑买点吃的,再扯块布做身新衣服。”
“好嘞!”阎解娣接过钱,拉着刘如烟往外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小姑姑,二大妈做的炸酱面可好吃了,一会儿让二大妈给你做……”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刘光鸿靠在墙上,揉了揉眉心。他预感到,小姑姑的到来,只是个开始。老家的人迟早会找来,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而这场风波,或许会牵扯出更多意想不到的人和事——比如,那个远在保成新厂的易中海,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
车间的机器还在运转,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催促着什么。
刘光鸿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生产线前——无论将来有多少麻烦,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风扇车间的投产抓好。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护住身边的人。
而此刻的刘家村,刘如烟的哥哥刘如山正蹲在村口,听着爹娘的抱怨,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爹,娘,城里那堂哥不是当干部吗?要不……我去城里找找妹妹?就说想她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城里找个工作干?”
刘父眼睛一亮:“对啊!你妹妹要是在城里站稳了,能不管你?走,咱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四九城!”
一家三口没注意,远处的老槐树下,村长刘老实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趟进城,怕是又要生出不少是非了。
刘海忠听到妹子来的消息后,早早把今天任务做完,中午一下班就去买五味斋买糕点,顺便再去供销社买了卤味。
而刘光鸿下班从供销社路过,带了不少糖果,毕竟是用来招待亲戚,小姑姑估计也会喜欢,所以早早就到家。
等刘海忠回到家,此时二大妈闲得无聊,正给刘如烟梳辫子。
见他进来,笑着说:“海忠你看,这辫子一梳,像不像你常念叨的那位奶奶?”
刘如烟坐在炕沿上,新换的粗布褂子浆洗得笔挺,脸颊被热水焐得泛红,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刚才午睡睡得安稳,二大妈给她铺的褥子又软又暖,比家里的土炕舒服百倍,只是梦里总想起奶奶临终前摸着她头说的话:“丫头要走出去,见大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