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热河回京,已是深秋。紫禁城内的银杏叶金黄灿烂,却掩不住宫廷深处日益浓厚的肃杀之气。苏晚晚擢升太医院院使,看似荣宠加身,实则步履维艰。
这日寅时,苏晚晚照例在太医院查验今日要呈往各宫的药材。指尖抚过一味川芎时,她忽然顿住。
“这药材是何时入库的?”她问管事太监。
太监翻看账册:“回院使,是三日前从江南运到的。”
苏晚晚捻起一撮川芎,在鼻尖轻嗅,眉头微蹙:“取银针来。”
银针探入药材,片刻后取出,针尖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满堂太医见状,无不色变。
“有人下毒!”张明德失声惊呼。
苏晚晚面色凝重:“查!这批药材都送往哪些宫中?”
核查结果令人心惊:这批被下毒的川芎,主要送往坤宁宫——那是齐妃的寝宫。自太后被遣往热河,齐妃便以副后之尊暂摄六宫事,入住坤宁宫。
“院使,这可如何是好?”张明德忧心忡忡,“若是齐妃娘娘用了这药...”
苏晚晚当机立断:“立即封存所有药材,重新配药。此事暂不外传,待我禀明皇上。”
养心殿内,雍正听完苏晚晚的禀报,面色阴沉:“又是下毒!这后宫何时才能安宁!”
“陛下,此次下毒手法极为隐秘,若非臣恰巧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苏晚晚呈上那根变色的银针,“此毒名为百日枯,中毒百日方会发作,届时便是华佗再世也难救。”
雍正凝视银针:“可能查出是何人所为?”
“药材从江南运到入库,经手之人众多。但能在太医院内下毒...”苏晚晚顿了顿,“必是内鬼所为。”
就在这时,太监来报:齐妃突发心悸,请皇上速往坤宁宫。
雍正与苏晚晚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二人立即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内,齐妃面色苍白地靠在榻上,见到雍正,泪如雨下:“皇上,臣妾...臣妾方才险些就见不到皇上了...”
苏晚晚为她诊脉,发现脉象紊乱,确是中毒症状,但并非“百日枯”。
“娘娘今日可曾用过什么特别的东西?”苏晚晚问。
齐妃的贴身宫女捧上一个香囊:“娘娘近日睡眠不安,这是睿亲王福晋前日进献的安神香囊。”
苏晚晚接过香囊仔细查验,在香料中发现了一种罕见的迷药。此药短时使用可安神,长期佩戴则会损人心智。
“好个睿亲王福晋!”雍正怒极反笑,“先是太后,现在又是睿亲王府!他们当真以为朕可欺吗?”
苏晚晚却觉此事蹊跷。睿亲王福晋与齐妃素无恩怨,为何要下此毒手?
“陛下,臣以为此事未必是睿亲王福晋所为。”苏晚晚谨慎开口,“这香囊经手之人众多,有人借机下毒也未可知。”
雍正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有人要一石二鸟,既害齐妃,又嫁祸睿亲王府?”
“臣不敢妄断,但请陛下允许臣暗中调查。”
雍正准奏,苏晚晚立即展开调查。她首先查验了香囊的来历,发现它确实出自睿亲王府,但在送入坤宁宫前,曾在尚服局存放三日。
“尚服局...”苏晚晚若有所思。
她记得,尚服局总管太监李德全是端贵妃的旧部。端贵妃虽已倒台,但其残余势力仍在活动。
是夜,苏晚晚秘密潜入尚服局的档案库,查找香囊入库记录。果然,在记录中发现端倪:香囊入库当晚,值班太监中有一人名叫王顺,原是端贵妃宫中的人。
“王顺现在何处?”苏晚晚问赵成。
赵成面色凝重:“三日前暴病身亡了。”
线索就此中断。但苏晚晚确信,此事必与端贵妃余党有关。
次日,又生变故。睿亲王福晋突然中毒,症状与齐妃一模一样。更巧的是,在她中毒前一日,曾与齐妃在御花园相遇,二人还因琐事发生口角。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有人说齐妃报复下毒,也有人说是睿亲王福晋苦肉计。坤宁宫顿时被推上风口浪尖。
齐妃又惊又怒,在雍正面前哭诉:“皇上明鉴,臣妾便是再蠢,也不会在此时下毒啊!”
雍正安抚齐妃,私下却对苏晚晚道:“此事你怎么看?”
苏晚晚沉吟:“臣以为,这是有人要挑起齐妃与睿亲王的不和。齐妃若与睿亲王反目,在后宫便少了一个有力的支持者。”
“你是说...太后的余党?”
“或是端贵妃的旧部。”苏晚晚道,“但臣总觉得,此事背后另有其人。”
为查明真相,苏晚晚决定从太医院内部查起。她重新查验了所有药材的入库记录,发现一个可疑之处:那批被下毒的川芎,在入库前曾由一个叫陈安的药童单独看管过一夜。
“陈安现在何处?”苏晚晚问。
张明德回道:“自那日后就告病在家,已有五日未来了。”
苏晚晚立即带人赶往陈安家中,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邻居说,三日前深夜来了一辆马车,接走了陈安一家。
“看来是畏罪潜逃了。”张明德道。
苏晚晚却在陈安卧房的床下发现了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奇怪的纹样,她从未见过。
回宫后,她请来胤祥辨认。胤祥见到玉佩,面色大变:
“这是准噶尔贵族的信物!怎会在此?”
苏晚晚心中巨震。准噶尔!难道此事与准噶尔有关?
胤祥仔细端详玉佩:“这是准噶尔王子的贴身之物。前年准噶尔王子来京朝贡时,我见过他佩戴类似的玉佩。”
线索指向准噶尔,但苏晚晚总觉得哪里不对。若真是准噶尔所为,为何要用如此迂回的手段?
就在这时,边关传来急报:准噶尔大军压境,西北告急!
朝堂之上,主战主和两派再起争执。以睿亲王为首的主战派要求立即发兵征讨,而以齐妃之父为首的主和派则主张议和。
雍正为此焦头烂额,连日召集群臣商议。后宫之事,暂时搁置。
苏晚晚却觉时机巧合得可疑。前有下毒事件,后有边境危机,这其中是否有所关联?
她夜访怡亲王府,与胤祥密谈。
“王爷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吗?”苏晚晚道,“坤宁宫刚出事,边境就告急。而且两件事都指向准噶尔。”
胤祥沉吟:“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制造事端,要引皇上对准噶尔用兵?”
“或是要阻止用兵。”苏晚晚目光深邃,“王爷可还记得,朝中哪些大臣与准噶尔有往来?”
胤祥取出一份名单:“这些是近年来与准噶尔贸易往来密切的大臣。其中获利最丰的,是...”
他指向一个名字,苏晚晚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齐妃的父亲,当朝大学士李卫!
“李大学士?”苏晚晚难以置信,“他可是主和派的领袖!”
“正因如此才可疑。”胤祥道,“主和派中,数他与准噶尔往来最密。若两国开战,他的损失最大。”
苏晚晚思绪飞转:“所以他要制造事端,让皇上无暇顾及边境?甚至...嫁祸睿亲王,除去主战派的领袖?”
“很有可能。”胤祥点头,“但这一切都还是猜测,我们需要证据。”
二人商议至深夜,决定分头行动。胤祥调查李卫与准噶尔的往来,苏晚晚则继续追查陈安的下落。
三日后,苏晚晚接到密报:有人在京郊见到疑似陈安的人。她立即带人前往,果然在一处农庄找到了藏匿的陈安。
经审问,陈安招供:指使他下毒的是李卫府中的管家!而那枚玉佩,也是管家给他的,说是事成之后的信物。
苏晚晚将陈安密送怡亲王府,随即求见雍正。
养心殿内,雍正听完苏晚晚的禀报,久久不语。
“李卫...”他终于开口,“他是齐妃的父亲,朕的岳丈。若他通敌,齐妃...”
“陛下,齐妃娘娘未必知情。”苏晚晚道,“但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彻查。”
雍正沉吟良久:“朕准你暗中调查,但切记保密。在找到确凿证据前,不可打草惊蛇。”
有了皇帝的许可,苏晚晚与胤祥加紧调查。他们发现李卫不仅与准噶尔贸易往来,还暗中向准噶尔出售军器!更令人震惊的是,此次准噶尔大军压境,竟是李卫暗中挑唆,意图制造紧张局势,抬高他囤积的军需物价!
铁证如山,雍正震怒。但就在他准备下旨拿人时,齐妃突然跪在养心殿外,为父求情。
“皇上,家父一时糊涂,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面上,饶他一命!”齐妃泣不成声。
雍正为难地看向苏晚晚。一边是国法,一边是私情。
苏晚晚跪奏:“陛下,李卫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若因私废公,何以服众?”
就在这时,太监急报:李卫在府中自尽,留书认罪!
雍正与苏晚晚立即赶往李府。李卫确实已气绝身亡,但苏晚晚查验尸体后,发现他是被人缢死后伪装成自尽。
“陛下,李卫是他杀。”苏晚晚禀报,“凶手是要杀人灭口。”
雍正面色凝重:“看来,李卫背后还有人。”
调查再次陷入僵局。李卫一死,线索就此中断。
但苏晚晚并未放弃。她重新梳理所有线索,发现一个一直被忽略的细节:那枚准噶尔玉佩,做工过于精致,不像是寻常信物。
她请来宫中的西域工匠辨认。工匠看后断定:这是准噶尔王子的随身玉佩,绝无可能轻易给人。
“除非...”工匠犹豫道,“这不是真品,而是仿造的。”
苏晚晚心中一亮。若是仿品,说明有人要嫁祸准噶尔!真凶很可能就在朝中!
她立即将这个发现禀报雍正。雍正听后,若有所思:
“朕记得,前年内务府曾收缴一批仿造的西域玉佩。当时经办此事的,是...”
他与苏晚晚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内务府总管,太后的亲信,高斌!
“高斌是太后的人。”雍正缓缓道,“莫非这一切,都是太后在幕后指使?”
苏晚晚却觉不妥:“太后远在热河,如何能指挥这些事?”
“她在京中必有眼线。”雍正冷笑,“朕这就下旨,彻查高斌!”
然而当侍卫赶到高斌府邸时,却发现高斌已连夜潜逃。在其书房中,搜出了与热河往来的密信,信中提到一个名为“梅花会”的秘密组织。
“梅花会...”苏晚晚看着密信上的梅花标记,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雍正问道:“你可知道这个组织?”
苏晚晚摇头:“臣从未听闻。但看这标记,似与前朝有关。”
调查梅花会的过程异常艰难。这个组织行事诡秘,成员身份成谜。苏晚晚多方打探,只知它与前明遗老有关,在朝中潜伏极深。
这日,苏晚晚在太医院整理医案,突然发现一本前朝医书中有类似梅花的标记。她仔细翻阅,在书中找到一张夹藏的绢帛,上面详细记载了梅花会的由来。
原来梅花会是前明皇室后裔组建的秘密组织,旨在光复大明。其成员以手腕上的梅花胎记为信物,在朝中潜伏多年。
苏晚晚看着绢帛上的描述,心中巨震。这与她手腕上的胎记如此相似!难道她与这个组织有关?
她不敢怠慢,立即将绢帛呈交雍正。雍正看后,面色变幻不定。
“晚晚,你实话告诉朕,”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与这个组织,是否有所关联?”
苏晚晚跪地:“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这胎记是臣自幼便有,但臣从未听说过什么梅花会!”
雍正扶起她:“朕信你。但此事若被他人知晓,必会大做文章。从今日起,你要更加小心。”
果然,不久后朝中开始流传苏晚晚是梅花会成员的谣言。更有人翻出旧账,说她抗疫不力、治死太后(其实是太后自己绝食而亡)等等,要求雍正严惩。
养心殿内,弹劾苏晚晚的奏折堆积如山。雍正为此焦头烂额。
“晚晚,如今朝野上下都要朕治你的罪。”雍正叹道,“便是朕信你,也难堵悠悠众口。”
苏晚晚心如明镜:“陛下若为难,臣愿辞官归乡。”
“不可!”雍正断然拒绝,“你若离去,正中他们下怀。朕已经失去太多忠臣,不能再失去你。”
然而形势比人强。次日早朝,以睿亲王为首的宗室大臣跪满大殿,要求严惩苏晚晚这个“前明余孽”。
雍正被迫下旨:暂免苏晚晚太医院院使之职,软禁府中,待查清梅花会一事后再做处置。
这道旨意一下,朝野震动。谁都明白,所谓软禁查办,不过是变相的囚禁。
苏晚晚坦然接旨。离宫那日,她回首望了眼巍峨的紫禁城,心中五味杂陈。
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她终究没能完全挣脱。但她也知道,这场斗争还远未结束。
梅花会的秘密,她手腕上胎记的来历,太后与端贵妃余党的动向...这一切都还未水落石出。
而她,即便身在囚笼,也不会停止追寻真相。
因为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选择。
深宫之中的棋局,永远没有终局。而她这个棋子,终有一天会再次成为棋手。
夜色渐深,苏晚晚在软禁的府邸中,轻轻抚摸手腕上的梅花胎记,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这场斗争,她还远未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