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皇宫深处,太子寝殿。
柔和的人造天光透过穹顶的特殊滤层洒下,如同夕阳般温暖而不刺眼。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静气的淡淡香氛。秦衍朝陷在宽大的悬浮躺椅中,已然熟睡。
他银色的发丝有些散乱地铺在额间与颈侧,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近乎透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那双平日里或慵懒含笑、或锐利如冰的蓝紫色眼眸此刻紧闭着,唯有在偶尔的眼睑轻颤下,能窥见一丝偶尔闪过的细微金芒,那是极高精神力天赋潜藏的标志。他睡得很沉,呼吸清浅,华丽的太子常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临近觉醒期,即便是SS级预测等级带来的无形压力,也无法在睡梦中侵蚀他分毫。只是那沉睡的容颜,比平日更多了几分不设防的纯净。
意识沉入深海,时光开始倒流。
……
繁花似锦的皇家花园,暖风和煦。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好奇地拨弄着一株会发光的星璇草。
那是年幼的秦衍朝。
脚步声传来,小衍朝抬起头,看见一对陌生的向哨夫夫正向这边走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稍大一点的男孩。
那男孩有着柔软的黑发,低垂着头,似乎有些怕生。但就在他偶尔抬眼的瞬间,一抹清澈漂亮的琥珀色,瞬间抓住了小衍朝的全部注意力。那双眼睛,像是最上等的蜜糖,又像是被阳光穿透的温暖树脂,纯粹得惊人。
“你们是谁呀?”小衍朝站起身,带着皇室子弟特有的、不自觉的矜贵口吻问道。
那对夫夫恭敬地行礼,表明是皇帝的朋友,前来商议要事。
小衍朝的视线却没离开那个男孩,“那可以把他留下嘛?我带他玩,你们忙完来接他。”他努力模仿着大人的语气,却带着孩童的直白,逗笑了那对夫夫。
他们看了看自家紧张地捏着衣角的孩子,又看了看眼神亮晶晶的小太子,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轩轩,你先陪…陪弟弟玩一会儿,父亲和爸爸忙完就来接你。”
小男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无措,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双亲离去,下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花园里只剩下两个小家伙。
“我是秦衍朝,可以叫我朝朝,”小太子主动凑近,笑容灿烂,“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点,却异常耀眼的弟弟,小声回答:“我…我叫洛轩。”
“洛轩哥哥,”小衍朝突然把脸凑得更近,几乎要贴上对方的,成功地让洛轩吓了一跳,向后缩了缩。小太子却毫不在意,由衷地赞叹:“你的眼睛好好看!”
小洛轩怔住了,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过。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那是极其罕见的蓝紫色,深邃得像蕴藏了整片星空,偶尔还有细碎的金色流光闪过,神秘而瑰丽。他呆了一瞬,下意识地小声回道:“你…你的眼睛才好看…像星空一样…”
小太子的笑容更大了。他拉起洛轩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孩子的友谊总是建立得飞快。不过半天功夫,两个小家伙就已经在花园的角落里玩得投入。小洛轩也逐渐放松下来,不再是那副紧绷害怕的模样,甚至会因为小太子笨拙地扑蝴蝶而露出浅浅的笑容。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洛轩的双亲归来,要带他离开。
小衍朝顿时急了,拉着洛轩的手不肯放,“不能再玩一会儿吗?或者…或者让洛轩哥哥住在宫里好不好?我的宫殿很大!”
恰在此时,皇帝陛下处理完政务路过,看到自家儿子难得如此依赖一个玩伴,又见老友之子确实乖巧懂事,便笑着开口挽留:“既然朝朝这么喜欢,你们便多在宫里住几日吧。让孩子们也多玩玩。”
皇帝发话,自然无人异议。小衍朝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小洛轩也悄悄松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期待。
接下来的几天,是两个孩子童年里最绚烂的记忆。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在巨大的全息模拟室里探险,一起分享美味的点心。小太子的骄纵任性在安静的洛轩哥哥面前似乎都收敛了不少,而小洛轩的沉默内向,也被小太阳般的朝朝逐渐融化。
但离别终究到来。几日后,洛轩还是跟着父母回家了。小太子站在宫殿门口,看着悬浮车远去,第一次尝到了名为“不舍”的滋味。
……
梦境流转,画面倏忽一变。
似乎过了两年。花园里,秦衍朝正在温习礼仪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侍从官前来通报,说洛轩少爷来了。
小太子立刻丢下繁琐的礼仪,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飞奔出去。然而,他在宫殿门口见到的洛轩,却不再是记忆里那个虽然害羞却眼神明亮的哥哥。
眼前的洛轩穿着一身黑色的孝服,身形似乎更清瘦了,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毫无血色,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盛满了巨大的悲伤和茫然,像一只被暴风雨摧毁了巢穴的幼兽。
“洛轩哥哥!”小衍朝的心猛地一揪。
听到他的声音,洛轩抬起头,在看到小太子的瞬间,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他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小衍朝,小小的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
“朝朝…父亲和爸爸…他们…战死了…我没有家了…”破碎的哭腔里是无法承受的痛楚。
小衍朝愣住了,随即一股强烈的心疼席卷了他。他用力回抱住洛轩,用自己尚且稚嫩的方式安慰着:“不怕不怕,洛轩哥哥不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保证!”
那之后,小太子真的寸步不离地陪着洛轩,陪他度过最初那段最黑暗的时光。他用自己笨拙却真挚的温暖,一点点驱散洛轩眼中的阴霾。
……
场景再次切换,是一场宫廷宴会。
稍大一些的秦衍朝正四处寻找洛轩,却在一个角落看到令人愤怒的一幕——一个骄横的贵族小子正带着几个跟班,围着洛轩,嘴里不干不净地嘲讽着:“哼,没爹没妈的小野种,要不是太子殿下心善,你也配待在皇宫里?”
洛轩紧紧攥着拳头,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着怒火,但他却死死咬着唇,没有动手。他记得自己的身份,他不想给收留他的皇帝陛下和朝朝惹麻烦。
“他配不配,轮得到你来说?!”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小太子秦衍朝一步步走来,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此刻布满寒霜,蓝紫色的眼瞳里锐利得惊人,属于帝国继承人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那几个贵族小孩顿时吓白了脸。
秦衍朝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到洛轩身边,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护住,然后盯着那个带头挑衅的孩子:“给他道歉。现在,立刻。”
那孩子被他的气势慑住,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对不起。
“滚。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他,就不只是道歉这么简单了。”小太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群人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跑了。
秦衍朝这才转过身,看着眼眶发红却强忍着泪水的洛轩,语气放缓,带着无比的坚定:“洛轩哥哥,不要怕这种废物。以后我罩着你,谁再敢欺负你,我就狠狠收拾他!我会保护你的。”
看着他维护自己时毫不犹豫的模样,听着他稚嫩却郑重的承诺,洛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同样坚定:“嗯…朝朝,我以后…也一定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他是认真的。
这个念头,在不久之后,化作了实际行动。在皇帝陛下默许甚至是有意的安排下,洛轩主动申请加入了太子亲卫队的预备训练营。
那是以严酷和艰难着称的训练,强度远超同龄人。每一天,洛轩回来时都几乎是筋疲力尽,身上常常带着磕碰和训练留下的青紫伤痕。
小太子心疼坏了。他无法阻止,便每天固执地守在训练场外,或者就在洛轩的房间门口等着。等到那个疲惫的身影出现,他便拿着宫里最好的药,执意要亲自帮他的洛轩哥哥清洗上药。
洛轩总是推拒,说“不合规矩”,但拗不过太子的坚持。温暖的毛巾轻轻擦拭过伤口,药膏带着清凉的触感晕开。小太子低着头,动作小心翼翼,偶尔还会对着伤口轻轻吹气,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疼痛。
……
梦境到了最后。
又是守在门口等待的一天。小太子靠着门框,眼皮开始打架,却强撑着不肯睡去。
走廊尽头,传来了熟悉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那是训练后的洛轩回来了。
小太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张口就要喊出那句每天都会说的“洛轩哥哥,你回来啦!”。
然而,话未出口,梦……
……醒了。
悬浮椅上的秦衍朝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蓝紫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梦境的氤氲水汽,带着一丝恍惚。
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来人一身笔挺的近卫队制服,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墨色的短发利落整洁。正是洛轩。
他的容貌褪去了幼时的柔软,变得棱角分明,俊美而冷峻。唯有那双看向太子的眼睛,依旧是清澈温暖的琥珀色,只是如今里面沉淀了更多的沉稳、忠诚与难以化开的柔情。
秦衍朝望着他,梦境与现实瞬间交错,那句未能喊出口的称呼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哥哥…你回来了…”
洛轩的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躺在椅上刚刚醒来的太子,冷冽的眼神几乎是在瞬间柔和下来,如同冰雪初融。他走近,声音低沉而温和:“怎么在这睡着了?会着凉。”
听到他的声音,秦衍朝彻底清醒过来。梦境带来的那点感伤迅速褪去,他勾起唇角,恢复了平日那副慵懒中带着点戏谑的模样,故意拉长了语调:“这不是…在等我的洛轩哥哥嘛~”
洛轩的耳尖几不可查地微微泛红,他看着太子,眼底是全然包容的宠溺,顺着他的话应道:“那…让朝朝久等了。”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些彼此依靠的年少时光。
秦衍朝笑着,伸出手。洛轩自然地握住,将他从躺椅上拉起来。
“燃燃刚才通讯说,医疗组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就绪,我们可以随时过去了。”洛轩说道,语气平稳,但握着太子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了几分。SS级觉醒的情热期,绝非易事,他心中早已绷紧了一根弦。
秦衍朝站定,反手将洛轩的手握得更紧,指尖在他带有薄茧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感受到对方瞬间的僵硬,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好,那就过去吧。”他应着,侧头看向身旁之人,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反正…过了这次觉醒,我的洛轩哥哥,就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
洛轩的脸颊终于也染上薄红,他避开了太子过于直白的目光,却没有挣脱手,只是低声应道:“…嗯。”
十指相扣,两人携手,一同走向那座早已准备就绪的隔离观察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