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谷中乱起
喧哗与兵刃声自谷口方向传来，打破了绝情谷清晨的宁静，也暂时冲散了甄志丙与杨过之间那微妙而紧张的对峙气氛。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身形同时而动，如同两道轻烟，借着建筑与林木的掩护，迅速向骚乱源头潜行而去。
越靠近谷口，喊杀声、怒喝声、兵刃碰撞声便越发清晰。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
潜至一处可以俯瞰谷口广场的阁楼飞檐之后，两人伏低身形，向下望去。
只见广场之上，已然乱成一团！
昨日那个因其兄弟中毒而大闹一场、愤然离去的虬髯大汉，此刻去而复返！他并非一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同样打扮粗豪、手持各式兵刃的汉子，个个身手不弱，显然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他们正与绝情谷的绿衣弟子以及一些蒙古武士混战在一起！
那虬髯大汉状若疯虎，手中一柄厚背鬼头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势沉猛霸道，每一刀劈出都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竟将两名绿衣弟子逼得连连后退，其中一人闪避稍慢，被刀锋扫中肩头，顿时鲜血淋漓，惨叫着跌倒在地。
“公孙止！给老子滚出来！今日不交出解药，老子便血洗了你这绝情谷！”虬髯大汉双目赤红，嘶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决绝。他显然是救兄弟心切，不惜纠集人手，强行闯谷！
而与他同来的那些汉子，也个个悍勇，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凭借一股血勇之气，竟与绝情谷弟子和蒙古武士斗得旗鼓相当。广场上刀光剑影，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
“是昨天那个人！”杨过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大汉如此刚烈，竟敢去而复返，硬闯龙潭虎穴。
甄志丙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迅速分析着局势。那大汉及其同伴的出现，虽然打乱了谷中的平静，但某种程度上，也为他们创造了浑水摸鱼的机会！混乱，往往是打破僵局的最好催化剂！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定格在战圈外围，那个抱着双臂，面带狞笑，正指挥着几名蒙古武士围攻虬髯大汉的锦袍公子身上——霍都！他终于现身了！
“哈哈哈！不知死活的莽夫！竟敢来绝情谷撒野！给我拿下！死活不论！”霍都摇着折扇，语气轻佻，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他显然乐见有人搅局，正好可以借此进一步逼迫公孙止，也能消耗绝情谷的实力。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冷喝响起：
“住手！”
公孙止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终于现身。他面色沉凝，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最后落在虬髯大汉和霍都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与算计。
“诸位，何必大动干戈？”公孙止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内力，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嘈杂，“这位壮士，令弟之事，公孙已然尽力。你如此行为，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又看向霍都，语气微冷：“霍都王子，你是我绝情谷的客人，还请约束部下，莫要再添死伤。”
这番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维持公道，实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虬髯大汉却根本不吃这一套，鬼头刀一指公孙止，骂道：“公孙老儿！少放屁！今日不见解药，老子誓不罢休！”说着，竟舍了面前的对手，刀光一卷，如同狂风般直扑公孙止！
“保护谷主！”樊一翁大喝一声，带着几名精锐弟子迎上前去，与那虬髯大汉战作一团。樊一翁武功高强，长须飞舞，掌风凌厉，但那虬髯大汉状若疯魔，刀法只攻不守，一时间竟也斗得难分难解。
霍都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笑，非但没有约束手下，反而对身旁一名身材矮壮、手持铁桨的番僧使了个眼色。那番僧正是他带来的高手之一，达尔巴的师弟，号“大力尊者”，武功刚猛。
大力尊者会意，发出一声怪叫，挥舞铁桨，如同蛮牛般冲向战团，目标并非虬髯大汉，而是看似“虚弱”地站在公孙止侧后方的——伪装昏迷后被擒的戏码已然演完，此刻甄志丙与杨过自然是“不知去向”，但霍都显然想趁乱再剪除一些公孙止的羽翼，或者……试探公孙止的底线！
铁桨带着恶风，直砸向公孙止身旁一名年轻弟子！这一下若是砸实，那弟子必然脑浆迸裂！
公孙止眼中寒光一闪！他不能再坐视了！
只见他身形微动，仿佛只是随意地踏出一步，便已鬼魅般切入战团，右手袍袖一拂，看似轻飘飘毫不着力，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拂在大力尊者那势大力沉的铁桨侧面！
“嗡——！”
一声奇异的闷响！
大力尊者只觉一股阴柔诡谲、却又沛然莫御的力道从铁桨上传来，那力道并非硬碰硬的刚猛，而是如同漩涡般，将他灌注在铁桨上的刚猛内力瞬间引偏、搅乱！他整个人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蹬蹬蹬连退七八步，铁桨险些脱手，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公孙止一招逼退大力尊者，身形不停，左手并指如剑，无声无息地点向正与樊一翁激斗的虬髯大汉肋下！指风凌厉，竟后发先至，逼得那虬髯大汉不得不回刀自救！
举手投足间，逼退两大高手，化解危机！其武功之高，应变之速，尽显无疑！
阁楼之上，杨过看得瞳孔微缩，低声道：“好厉害的阴阳倒乱刃法！看似袖袍拂动，实则已将刃法精义化入拳脚指掌之中，刚柔互济，变幻莫测！”
甄志丙亦是目光凝重，心中暗凛。这公孙止的武功，确实已臻一流高手之境，比之丘处机、王处一等全真七子，恐怕也不遑多让，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诡异难防。难怪能在这绝情谷称霸一方。
场中，被公孙止一招逼退，那虬髯大汉和大力尊者皆是又惊又怒。虬髯大汉救弟心切，不管不顾，再次挥刀扑上。大力尊者失了面子，怒吼着抡起铁桨也加入战团。霍都手下其他武士以及绝情谷弟子见状，也纷纷再次厮杀在一起。
场面比之前更加混乱！公孙止身法飘忽，在人群中穿梭，或袖拂，或指点，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危机，击退强敌，显示出远超常人的武功与掌控力。但他似乎也有所顾忌，并未对那虬髯大汉和霍都的人下杀手，显然不想将事情彻底做绝。
“不能再等了。”甄志丙低声道。眼前的混乱正是天赐良机！“杨过，你轻功好，趁乱潜出谷去，寻找龙姑娘，尽快为她解毒！谷口虽封，但东西两侧山崖或有可攀援之处。以此混乱，守卫必然松懈！”
杨过闻言，看了一眼下方激烈的战团，又看向甄志丙，眼神复杂：“那你呢？”
“我留下。”甄志丙语气决然，“霍都在此，公孙止被牵制，正是我们行事的大好时机！我去寻那传递消息的途径，并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你放心，我自有脱身之法。”
他必须留下。不仅要利用这混乱将裘千尺的消息送出去，更要盯紧霍都和公孙止，寻找彻底粉碎他们阴谋的机会！而且，他隐隐感觉，这绝情谷中，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杨过深深看了甄志丙一眼，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姑姑的毒耽搁不起。他用力一点头：“好！你多保重！若事不可为，速退！”说罢，不再迟疑，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阁楼另一侧滑下，借着建筑阴影与混乱的掩护，朝着谷侧山崖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掠去。
甄志丙看着杨过消失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下方的战场，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他需要找到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记录着公孙止罪行（包括谋害发妻、勾结蒙古、提炼情花毒等）的纸条，巧妙地送到那虬髯大汉手中，或者至少，送到一个能将其带出谷的可信之人手中。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着，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每一种可能。
而下方，公孙止看似从容应对，心中却已是怒火中烧。霍都的借刀杀人，虬髯大汉的不管不顾，都让他感到局面正在失控。尤其是，那两个最重要的目标——杨过和甄志丙，至今不见踪影！
他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窥视着这一切。
绝情谷的风，带着血腥味，吹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