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萧琰那冰冷的目光中凝固了。殿内只剩下宫人慌乱擦拭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浓重墨汁不断晕染开的气息,如同此刻萧璟心中不断扩散的绝望。
他触碰标记的指尖还悬在半空,僵硬得如同冰雕。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萧琰那了然的目光下,似乎都成了最可笑的徒劳。
他会怎么做?当场拆穿?将他投入大牢?还是……
就在萧璟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威压时,萧琰却忽然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洞穿一切的对视从未发生。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被墨污损的《雪梅图》和木箱,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看来今日不宜作画。收拾干净,都退下吧。”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忙加快动作,将狼藉的案几和污损的画作卷轴迅速清理出去,连那个被溅了墨点的紫檀木箱也一并抬走。整个过程,萧琰没有再看萧璟一眼,而是踱步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只留下一个挺拔而莫测的背影。
这种轻描淡写的处理,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更让萧璟心惊。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致命。
殿内很快恢复了整洁,熏香重新点燃,驱散着残留的墨气。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萧璟依旧僵立在原地,手脚冰凉。他不知道萧琰下一步会做什么,这种悬而未决的未知,如同一把钝刀,在他的神经上来回磨蹭。
“站在那里做什么?”萧琰没有回头,声音透过寂静传来,“过来。”
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萧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动几乎冻住的脚步,走到萧琰身后不远处停下。
萧琰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这一次,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存的审视。他上下打量着萧璟,最终视线定格在他那只曾触碰过画卷的右手上。
“手,脏了。”萧琰说。
萧璟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尖确实沾染了一点未能及时擦去的墨痕。
不等他反应,萧琰已走近,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绣着龙纹的明黄绢帕,沾了点旁边盆架上的清水,然后低下头,极其耐心而细致地,开始擦拭萧璟指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墨渍。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指腹隔着湿润的绢帕,摩挲着萧璟的指尖,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净化仪式。
萧璟浑身僵硬,被他握住的手腕传来清晰的温热触感,而指尖那缓慢的、带着摩擦力的擦拭,却激起一阵阵诡异的战栗。这亲昵到极致的举动,在此刻的情境下,显得无比诡异而危险。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在羞辱他?还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连他身上最微小的“污渍”都有权清理?
“皇兄……臣弟自己来……”萧璟试图抽回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
萧琰握得更紧,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别动。”
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直到那点墨痕彻底消失,萧璟的指尖恢复白皙。他甚至执起那只手,放到唇边,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确认再无瑕疵,这才满意地松开。
然而,松开手腕的瞬间,他的手臂却顺势揽住了萧璟的腰,将人猛地带进自己怀里!
“!!!”萧璟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那坚实温热的胸膛,鼻尖瞬间充斥满萧琰身上那强势的龙涎香气,与方才的墨香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气息。
“一幅画而已,毁了便毁了。”萧琰的手臂如同铁箍,紧紧圈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地响在他的耳边,“但璟儿要记住,有些东西,碰了,就再也洗不掉了。”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麻痒,却让萧璟从头顶凉到脚心。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他碰了那标记,他知道他在探查秘密。而他此刻的温柔拥抱,就是最坚固的牢笼,最明确的警告。
萧璟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他能感受到萧琰胸膛下平稳有力的心跳,与自己那慌乱如擂鼓的心跳形成残酷的对比。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展示着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掌控权。
性张力在恐惧的催化下,扭曲地攀升。萧琰的拥抱充满了独占欲,他的手掌贴合在萧璟的脊背上,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着灼人的温度。萧璟的每一次细微挣扎,都只会让那怀抱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骨血。
“臣弟……不明白皇兄在说什么。”萧璟将脸埋在他肩头,闷声回答,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抵抗。
萧琰低笑一声,那震动通过紧贴的胸腔传来。他没有再继续那个危险的话题,反而侧过头,温热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萧璟敏感的颈侧。
“不明白也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餍足的沙哑,“你只需要明白,待在朕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就够了。”
锢怀以香,囚心以欲。
萧璟闭上眼,任由那令人窒息的拥抱和气息将自己包裹。指尖被擦拭干净了,但那标记诡异的凸起感,和萧琰洞悉一切的目光,却已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场博弈,他似乎一败涂地。
但他还活着,还在这个怀抱里。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在彻底的绝望中,那名为“反抗”的根芽,反而扎得更深,更隐蔽。
萧琰的怀抱是温柔的囚笼,而他,会在这囚笼里,磨砺出最锋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