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萧璟肩上,那份量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也压在他的骨骼上。他被半推半就地带回暖阁,宫人早已重新布好了精致的点心和香茗。
“尝尝这个,你以前最是喜欢。”萧琰亲自夹起一块洁白的云片糕,递到萧璟唇边,眼神温柔得能溺毙任何人。
那甜腻的香气直冲鼻腔,萧璟胃里一阵翻滚。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糕点,又看向萧琰那双深邃含笑的眼,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混杂着荒谬,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不是需要喂食的婴孩,更不是承欢邀宠的妃嫔!
“我……自己来。”他偏过头,声音艰涩,伸手想去接筷子。
萧琰的手却避开了,依旧执着地举着那块糕点,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宠溺:“朕想喂你。”他的目光落在萧璟微微颤抖的指尖上,笑意更深,“怎么,璟儿与朕生分了?”
生分?萧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不是生分,这是本能!是两个独立男性之间应有的界限!可这些话,在萧琰那看似深情实则密不透风的掌控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记忆的缺失让他失去了反驳的根基,他所有的抗拒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像是无理取闹。
他死死咬着牙关,僵持了片刻,最终,在那越来越有压迫感的注视下,他极其缓慢地、屈辱地张开了嘴,任由萧琰将那块甜得发苦的糕点塞了进来。
细腻的糕点入口即化,却如同蜡块般堵在他的喉咙。他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乖。”萧琰满意地笑了,指尖甚至暧昧地擦过他的唇角,带来一阵战栗。他自己也用了些点心,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较量从未发生。
用罢点心,萧琰并未立刻离开去处理政务,反而颇有兴致地提议:“整日闷在殿中也无趣,朕记得库房里新进了一批贡缎,颜色鲜亮,正好给你多做几身新衣。一起去看看?”
萧璟只想一个人待着,哪怕是对着墙壁发呆,也好过在这令人窒息的“温情”中煎熬。他试图拒绝:“皇兄政务繁忙,臣弟不敢叨扰,让宫人去选便是……”
“无妨,”萧琰打断他,已然起身,再次向他伸出手,“你的喜好,朕最清楚。何况……”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萧璟身上那件虽然合身却并非他挑选的常服,“朕想亲自为你打点。”
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手就悬在眼前,等待着。萧璟看着那只手,仿佛看到了一条无形的锁链。他知道,如果这次妥协了,下一次,再下一次,他退让的底线只会被越推越后。
但他能怎么办?挥开这只手,厉声质问这一切的荒谬?然后呢?激怒萧琰的后果是什么?他失去的记忆里,是否藏着不能触怒这个男人的理由?
最终,那名为“失忆”的迷雾,那名为“兄弟”的枷锁,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对未知惩罚的畏惧,让他再一次屈服。他慢慢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琰的掌心。
萧琰立刻收拢手指,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几乎让他感到疼痛。那笑容也更加真切了几分,带着一种猎物终于放弃挣扎的愉悦。
库房里,绫罗绸缎堆积如山,光华璀璨。萧琰兴致勃勃地挑选着,拿起一匹月白色的云锦在萧璟身上比划:“这个颜色衬你,清雅。”又拿起一匹暗纹玄色:“这个也好,稳重。”
萧璟像个木偶般任由他摆布,那些华美的布料触碰到皮肤,只让他觉得冰冷滑腻,如同蛇蜕。他看着萧琰专注的侧脸,听着他温和的询问,只觉得这一切都虚假得可怕。这个男人,在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磨灭他的棱角,剥夺他的选择,将他一点点塑造成自己想要的、依附于他的模样。
“皇兄,”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我想习武。”
萧琰比划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眸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又被笑意掩盖:“怎么突然想这个?你身体才刚好些,需要静养。”
“只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该终日困于内帷,手无缚鸡之力。”萧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单纯的向往,而非反抗。
萧琰放下手中的布料,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温热,却让萧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朕的璟儿,不需要习武。”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独占欲,“有朕在,无人能伤你分毫。你只需安然待在朕身边,让朕护着你,便够了。”
他的话语如同温水,缓缓包裹住萧璟,温暖,却带着足以将人煮熟的灼烫。萧璟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那眼底深处是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
他明白了,萧琰不会给他任何可能找回力量、获得独立的机会。他将他圈养在这里,不仅要他的身体,更要他彻底放弃作为一个独立男性的思想和尊严。
从库房出来,回到那间奢华而压抑的寝殿,萧璟感觉比之前更加疲惫。那份源自直男本能的抗拒,在萧琰层层叠叠的“温柔”包裹下,仿佛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挣扎得越厉害,被凝固得越彻底。
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萧璟独自站在殿中央,阳光透过窗棂,将他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那只被萧琰紧紧握过的手,仿佛还残留着那不容拒绝的力道和温度。
温水煮蛙。
而他,就是那只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