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连绵的山头上。
苏景辞蜷缩在破木屋的门板后,五岁的身体瘦得能清晰摸到肋条,肚子里的饥饿感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从胃袋一路啃咬到喉咙口。
他把脸埋进膝盖,鼻尖萦绕着木屋特有的霉味,还有三天前那位陌生木人送来的糕点残留的甜香——
那是他最后一次尝到饱腹的滋味。
五天前,苏宇恒把他丢在这里时,说的是“等我处理完事情就来接你”。
可从第二天起,木屋外的山路就再没出现过熟悉的车辙。
前三天,总有位穿着黑色外套的女人提着食盒来,放下东西就走,不问他是谁,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直到昨天清晨,食盒没再出现,苏景辞趴在木屋的破窗口等了整整一天,只等来山风卷着落叶灌进衣领,冻得他牙齿打颤。
“宿主,不能再等了!”脑海里的系统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检测到方圆五公里内无固定人类活动轨迹,再待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苏景辞缓缓抬起头,枯枝般的手指攥紧了身下褪色的草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虚弱——毕竟只是个五岁孩子,连续两天只靠野果和溪水充饥,现在连站起来都要晃三晃。
“跑?”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带着不属于孩童的自嘲,“系统,你忘了?我灵魂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可这身体……连山路都走不稳,跑能跑哪里去?”
系统沉默了片刻,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坚持:“总比在这里干等死强!沿着木屋背后的小路一直走,系统检测到三公里外有一条盘山公路,或许能遇到过路的车!”
山风拍打着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哀鸣。
苏景辞闭了闭眼,眼前闪过苏宇恒离开时冷漠的侧脸,又想起那位女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里藏着的不忍。
他知道,再等下去,真的会饿死在这深山里。
他扶着冰冷的木墙,一点一点站起身。
每动一下,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眼前也阵阵发黑。
他咬着牙,从木屋角落摸出一个空了的布口袋——那是装糕点的袋子,现在正好能用来挡风。
他把布口袋裹在身上,又捡了根还算结实的树枝当拐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夜色里的山林格外寂静,只有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苏景辞拄着树枝,一步一步往系统指引的方向走。
山路崎岖,布满碎石和树根,他好几次差点摔倒,都凭着成年人的反应力勉强稳住。
五岁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才走了不到半小时,就累得气喘吁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宿主,再坚持一下!还有一公里就到公路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为他打气。
苏景辞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他不敢停,一停下来,那股深入骨髓的饥饿和寒冷就会把他拖垮。
他盯着前方隐约透出的微弱光亮——
那是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灯光,像黑暗里的救命稻草,支撑着他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路终于从泥泞的土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地。
苏景辞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抬头望去,这条盘山公路蜿蜒着伸向远方,路面上布满裂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
他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束从公路尽头射来,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和善:“小朋友,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去哪里啊?叔叔送你一程?”
苏景辞心里一紧。
前世的社会经验告诉他,深夜在荒山野岭遇到主动搭讪的陌生人,绝非好事。
他强撑着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哑着嗓子说:“不用……”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旋转,男人的脸在他视线里变成了好几个模糊的影子。
他想再往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晕过去的前一秒,他感觉到一双粗糙的大手将他抱了起来,一股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苏景辞迷迷糊糊地躺在后座,意识像沉在水里的棉花,忽上忽下。
他能听到驾驶座和副驾驶传来男人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不是说收手了吗?怎么又带个孩子回来?”副驾驶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不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驾驶座的男人冷笑一声,发动了车子,面包车在坑洼的公路上颠簸起来:“收手?你以为那点钱够我们用多久?最后干票大的!你看这孩子穿的,虽然脏了点,但料子是好的,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就算他家里不给赎金,男孩子……照样能卖个好价钱!”
副驾驶的男人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可要是被警察盯上……”
“怕什么?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知道我们带了个孩子走?”驾驶座的男人满不在乎地说,“等把他带到邻省,找个买家脱手,到时候我们拿着钱,爱去哪去哪!”
面包车越开越快,窗外的树木飞速倒退,变成一片模糊的黑影。
苏景辞躺在冰冷的后座上,意识渐渐清醒了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什么东西捆住了——
是粗糙的麻绳,勒得他手腕生疼。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紧紧闭着眼,任由恐惧像潮水一样将自己淹没。
眼皮像灌了铅,苏景辞拼尽全力想掀开一条缝,视线却始终陷在一片混沌里。
耳边男人的呼噜声粗重刺耳,车厢里劣质烟草味混着汗味,呛得他胸口发闷。
他能清晰感觉到身体在往下沉,意识像被潮水反复拖拽,稍不留意就会彻底坠入黑暗。
“系统……有没有办法……让我睁眼?”他在心里艰难地呼唤,声音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的线。
“检测到宿主意识模糊,是低血糖和过度乙醚导致的嗜睡。”
系统的声音带着焦急,“唯一能快速唤醒的方式是低强度电击,但宿主现在是五岁身体,电击可能损伤内脏,风险极高!”
“电击……”
苏景辞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勉强让他保持一丝清醒,“不醒来……等他们把我卖到山里……才真的死无全尸……”
系统沉默了两秒,语气里满是挣扎:“那我调低到最低强度,你忍一忍!”
下一秒,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电流顺着神经窜遍全身。
苏景辞浑身猛地一颤,喉咙里差点溢出痛呼,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漫开,才把声音压了回去。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五脏六腑像被搅在一起,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他蜷缩在座位角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宿主,撑住!”系统的声音带着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刺痛渐渐消退,沉重的眼皮终于能掀开一条缝。
他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前座两个男人,副驾驶座的男人还抱着那根铁棍。
苏景辞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已是一片淤青,他轻轻调整呼吸,将身体贴紧车门,目光紧盯着车锁——现在,他要等一个逃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