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平原之上,永夜联军那庞大而混乱的营寨,在经过数日的喧嚣、摩擦与勉强整合后,终于显现出几分战争机器应有的、带着血腥气的狰狞轮廓。
中军大帐内,那场决定着联军首次进攻方略的军议,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巨大的圆桌旁,五大魔城的城主或代表分列而坐,神色各异。
雷狱·狂霆满脸不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带起细碎的电弧。
腐沼·毒涎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肥硕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代表幽影魔城出席的是一位完全笼罩在阴影中的使者,沉默得如同不存在。
骸骨·魂泣的下颌骨无声开合,灵魂之火静静燃烧。
裂心·惑语则巧笑嫣然,仿佛参加的不是战前会议,而是一场寻常的茶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主位之上。
暗影魔将夜魇端坐着,他并未穿戴全副铠甲,只是一身简约的黑色戎装,但那股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气息,却比任何狰狞的甲胃都更具压迫感。
他墨黑的瞳孔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城主,没有愤怒,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陈述:
“三日休整已过,粮草军械基本到位。诸位,对联邦首战,有何见解?”
话音未落,雷狱·狂霆便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雷声随之炸响:“还有什么好议的!魔君陛下要的是犁庭扫穴!依我看,集中所有兵力,直接强攻黑烬魔城!老子亲自带雷狱儿郎打头阵,就不信砸不碎他们那龟壳!”
他声若洪钟,震得帐帘都在微微颤抖。
腐沼·毒涎眼皮一跳,连忙挤出笑容:“狂霆城主勇武可嘉,只是……联邦傀儡众多,防御森严,强攻恐损失过大。不如……先派偏师试探其侧翼,比如风蚀魔城方向,或许能寻得破绽……”
他打着保存实力、让旁人先去送死的主意。
“试探?”雷狱·狂霆嗤笑一声,“等你试探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兵贵神速,就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裂心·惑语掩唇轻笑,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两位城主何必争执?强攻也好,试探也罢,终究是要见血的。我裂心魔城的儿郎们,早已饥渴难耐,想要品尝联邦守军那绝望恐惧的滋味了呢……”她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骸骨·魂泣发出咔嗒的摩擦声:“死亡……会平息……一切……”
幽影魔城的使者依旧沉默,如同凋塑。
夜魇平静地听着众人的争论,直到声音渐歇,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雷狱城主求战心切,其志可嘉。腐沼城主顾虑周全,亦有其理。”
他话锋一转,墨黑的童孔看向雷狱·狂霆:“然,联军初成,各部协同未熟,贸然全军压上,若遇挫败,士气易溃。强攻,可以,但非此刻。”
他又看向腐沼·毒涎:“分兵试探,拖延时日,正合联邦凭坚城消耗我军之意,亦不可取。”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幅巨大的、标注着联邦黑烬魔城外围防御工事的光影地图悬浮而起。
“首战,需胜,需震慑,亦需摸清敌军虚实。”
“故,本将决定——”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以雷狱魔城为先锋,腐沼魔城策应右翼,幽影魔城负责战场遮蔽与情报,骸骨魔城预备队压阵,裂心魔城伺机而动。”
“目标:黑烬魔城外围,‘裂爪丘陵’至‘黑石峡谷’一线防御阵地。”
“三日后,黎明,发动总攻!”
“雷狱城主,你部担任主攻,务必在三个时辰内,撕开敌军第一道防线,兵临黑石峡谷谷口!”
“腐沼城主,你部负责掩护雷狱军团右翼,清除敌军渗透单位,并防范可能的侧击!”
“其余各部,依令行事!”
“此战,凡畏缩不前者,斩!延误军机者,斩!通敌叛变者,诛灭全族!”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砸在每一位城主心头。
雷狱·狂霆虽然不满未能立刻攻打主城,但能担任先锋,也足以让他兴奋,他狞笑着领命:“遵令!老子定把联邦那些铁皮疙瘩噼成碎渣!”
腐沼·毒涎心中叫苦,却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其余城主或代表也纷纷领命。
军议散去,联军的战争齿轮,开始按照夜魇设定的冷酷节奏,缓缓加速,最终指向了黑烬魔城那已然森严壁垒的方向。
……
与此同时,联邦疆域。
战争的预感如同不断降低的气压,让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紧绷感。
黑烬魔城,前线总指挥部。
屠铩通过“镜网”接收到了“渊”传来的、关于联军最终动向的精确预警。
他站在城头,遥望着北方那隐约可见的、如同乌云般压境的联军营地,咧嘴露出一丝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终于要来了吗……”
他转身,声音如同滚雷,传遍整个城墙防线:“传令!全军!最高战备!‘裂爪丘陵’前哨,按预定计划,逐次抵抗后撤回主阵地!‘黑石峡谷’防线,给我钉死了!没有老子的命令,就算打到最后一块符阵基盘,也不准后退半步!”
“是!”
命令如山,迅速传达下去。
城墙之上,所有的弩炮、法阵塔再次进行最后检查,能量核心发出低沉的嗡鸣。
堑壕之内,影刃傀儡眼中的红光大盛,进入了待机攻击状态。
破魔者重甲单位如同钢铁丛林,沉默地屹立在预设阵地。
修罗特战傀儡作为机动力量,隐匿在城墙各处的阴影中。
铁壁关、风蚀魔城、赤焰魔城,也同时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深渊基地,月华药园。
汐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
她引导着已然彻底激活的“月华净化阵”,那柔和而浩瀚的净化之力,如同无形的领域,笼罩着大片区域。
她准备好了足够的高阶丹药,只待伤员送达。
核心区内,芷漪不眠不休,终于完成了“壁垒”体系最后百分之零点三的能量回路微调。
当最后一个节点完美衔接,整个联邦四城之间的防御法阵,仿佛瞬间形成了一个呼吸与共的整体,能量流转圆融无暇,防御强度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她累得几乎虚脱,但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而此刻,在深渊基地最深处,玄煞的闭关静室内。
气氛却与外界的紧张截然不同,这里充斥着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危险的波动。
玄煞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他的身体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混沌色的气流如同实质般环绕、奔腾。
丹田之内,那枚混沌色的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吞噬着从《万象归一诀》运转中牵引而来的磅礴天地能量,以及“渊”通过基地能量网络汇聚而来的精纯灵力。
金丹表面,原本稳定的光华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一道道细微的、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奥秘的裂纹,开始悄然浮现!
突破!
在战争风暴的巨大压力下,在自身不懈的苦修与“渊”提供的近乎完美的能量环境下,玄煞终于触摸到了金丹后期的壁垒!
他的神识高度凝聚,内视着金丹的每一点变化。
《万象归一诀》的心法如同洪流般在脑海中奔腾,推演着混沌演化万物的至理。
源初之气模拟着能量的生灭、物质的转化、规则的运转。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发生质的飞跃,神识覆盖范围急速扩张,对能量的掌控更加入微,对《万象归一诀》的理解也更加深刻。
但突破的过程,也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危险。
金丹之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一旦控制不住,便是丹毁人亡的下场!
玄煞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时而涨红,时而苍白。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这场与自身、与天道的凶险搏斗之中。
外界那山雨欲来的战争阴云,此刻仿佛化为了他突破瓶颈的最后一股推力。
砺锋,不仅在战场,亦在修行。
联邦这柄战刃,其最核心的执刃者,也正在这最后关头,进行着最关键的一次淬火与打磨。
能否功成,关乎整个战局的走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联军的营寨中,最后的战前准备已然完成,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联邦的防线之后,无数将士、傀儡屏息凝神,等待着黎明时分,那注定将染红天际的第一次碰撞。
而在深渊之下,玄煞的突破,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他周身环绕的混沌气流猛地向内一缩,随即轰然爆发!
静室内,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