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凭借着动物本能的敏锐,第一个冲到井口下方,焦躁地原地打转,发出低沉的呜咽。
苏哲紧随其后,一把抱起沉重的犬躯,奋力向上托举!
早已等在井口的赵福立刻探下身子,粗糙的大手死死抓住小黑身上的简易防护,连拖带拽,将它拉出了这地狱般的隧道。
“快!方勇!”
苏哲猛地回头,强光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身后——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潮水”距离井口已不足十米!
吱吱的尖啸如同死亡的浪潮拍打着耳膜!方勇膝盖剧痛,几乎是在拖着因丧子而精神恍惚、脚步踉跄的刘梅向前挪动!
苏哲不再犹豫,抓住冰冷的梯子,手脚并用,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他刚探出井口半个身子,赵福和阿正就同时伸出手,将他猛地拽了上来!
“快啊!” 阿正朝着井下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方勇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刘梅推向梯子。
刘梅如同木偶般被推搡着,本能地抓住梯子向上爬。赵福和李沫儿合力,将她拖了上来。
方勇紧随其后,几乎是滚爬着翻出了井口,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膝盖处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
“砰——哐!”
赵福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沉重的铸铁井盖合拢!
就在井盖即将完全闭合的瞬间,一只速度奇快的丧尸鼠猛地从缝隙中窜出半个身子,呲着滴落粘稠涎液的尖牙!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井盖重重落下,将这只丧尸鼠的头颅瞬间压得扁平粉碎!
暗红色的污血和灰白色的脑浆从缝隙中迸溅出来,几颗断裂的、带着血丝的尖锐鼠牙甚至崩飞到了赵福的靴子上!
那颗被压扁的鼠头,一只浑浊溃烂的猩红眼珠还死死瞪着上方,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呕——!”
李沫儿一把扯掉防毒面具,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要将胆汁都吐出来。防护服内早已被冷汗浸透。
“哈!哈哈哈!老子出来了!终于他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阿正也扯下面罩,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忍不住跳了起来,对着空旷的天空放声大笑,笑声在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赵福没有笑,也没有摘面具。
他低头看着靴子上沾染的污血和那颗死不瞑目的鼠眼,又抬头望向南方——他老家城郊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深重的忧虑。
浑浊的眼睛里,是对妻儿老小生死未卜的极致恐惧。这恐怖的丧尸鼠,意味着灾难早已蔓延出林城,他所牵挂的人……还活着吗?
苏哲沉默地解下小黑的简易面罩。
小黑立刻甩了甩头,发出委屈的呜咽,但随即亲昵地蹭了蹭苏哲的腿。
苏哲抚摸着它沾满污渍的毛发,眼神凝重如铁。
丧尸鼠的出现,如同冰冷的铁证——病毒早已突破了林城的封锁!
郊外,甚至更远的地方,恐怕都已沦为人间地狱!他们逃离了林城,却不过是跳进了一个更大、更未知的熔炉。
“方勇!!”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刘梅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猛地扑向瘫在地上的方勇,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他,
“你他妈就只知道救你的女儿!你的宝贝女儿!当初我带着小智改嫁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会把他当亲儿子!都是放屁!放屁!!我的小智…我的小智啊!!!”
她涕泪横流,指甲在方勇的防护服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声音里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滔天的怨恨。
“小梅!你冷静点!”
方勇忍着膝盖的剧痛和内心的煎熬,试图抓住妻子疯狂挥舞的手臂,声音嘶哑地辩解,
“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小慧就在我旁边!小智和你走在前面!我是想把小慧先抱过去,就立刻回来抱小智的!那老鼠太快了…太快了啊…”
他的辩解在妻子丧子的疯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也让他泪流满面。
“妈妈…别打爸爸了…呜呜呜…” 小女孩小慧吓得缩在一边,怯生生地哭着。
“我不是你妈妈!!”
刘梅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小慧,那眼神充满了迁怒的怨恨,
“你亲妈跑了!跑了!!我的儿子…我的小智没了…没了啊…呜呜呜…”
她再次崩溃,瘫软在地,发出绝望的哀嚎。
刺耳的争吵和哭嚎在空旷的污水处理厂区域回荡,如同绝望的悲鸣。
苏哲被这声音拉回现实,他眉头紧锁,厉声喝道:
“都闭嘴!想死吗?!这动静想把周围的怪物全招来?!还有那些老鼠,天知道它们会不会从某个地方钻出来!快走!立刻离开这里!”
李沫儿也强忍着不适,上前扶住几乎虚脱的刘梅,声音带着疲惫的劝解:
“大姐…别哭了…孩子…孩子已经…我们得活下去啊…”
阿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着还在哭嚎的刘梅吼道:
“嚎个屁啊!再嚎真把那玩意儿嚎来了!赶紧走吧!”
赵福默默背起背包,拿起消防斧,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夫妇和哭泣的小女孩,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苏哲不再多言,背好沉重的行囊,将唐刀握在手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不远处锈迹斑斑的管道和寂静的厂房。
他最后深深地回望了一眼林城市的方向。
远处,林城市那曾经繁华的轮廓,在午后灰蒙蒙的天光下,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地平线上。
高楼的剪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曾经的车水马龙如今只剩下死寂。
那座他们拼尽全力逃离的“尸城”,此刻在视野中渐渐模糊、缩小,最终定格成一幅遥远而沉重的背景画。
没有欢呼,没有庆幸。
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失去亲人的悲痛、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脚下这片所谓“安全之地”更深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哲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重:
“走!”
苏哲、李沫儿、阿正、赵福、小黑,以及相互搀扶着、眼神空洞的方勇、刘梅和哭泣的小慧。
背起各自的行囊,握紧手中的武器,牵着孩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沉默地朝着污水处理厂外,那片未知的、危机四伏的旷野,继续前行。
他们的背影,在荒凉的工业废墟背景下,显得渺小而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