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陆甚心里猛地一沉，残存的睡意瞬间消散。死了？那个昨天还在电视新闻里被提及、光芒四射的国民偶像藤野辉美？他下意识地看向餐桌另一端的富江。
富江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波动的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听到一则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藤野辉美死了？怎么会？
陆甚赶紧掏出手机，根本不需要费力查找，所有新闻推送的头条都被同一条噩耗霸占——
「国民偶像藤野辉美于自家公寓外墙上吊身亡，初步判定为自杀！」
然而，细节却更加诡异惊悚。
报道称，她是清晨被人发现吊死在公寓楼外立面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位置，警方仍在调查她是如何做到的。
报道重点转向了其经纪人的控诉：藤野辉美因神秘偶像富江的崛起承受巨大压力，寻求心理治疗师乡原帮助时，却遭其趁机动用催眠手段企图不轨，虽被及时发现，但接连打击最终导致悲剧。
经纪人虽未明指富江是元凶，但将所有矛头间接引向了她。
这让悲愤欲绝的辉美粉丝们彻底陷入疯狂，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转化为对乡原和富江的刻骨仇恨，在网络上发起了不死不休的追杀令。
而富江那些同样陷入狂热的信徒则拼命维护偶像，双方从线上骂战迅速升级为线下激烈的暴力冲突，已酿成多起骇人听闻的伤人事件。
陆甚看着手机上不断刷新的血腥冲突报道和现实中小忍那副择人而噬的恐怖模样，一阵胆寒。
富江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突然小忍猛地抬起头，原本甜美可爱的脸蛋此刻布满泪痕，眼睛红肿，但那眼底燃烧的却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恨和杀意。
她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尖利扭曲：
“不可能！辉美酱怎么会自杀！一定是他们……是那些逼死她的人！是那个治疗师还有……还有……”
她的目光骤然转向安静用餐的男富江，虽然不敢直接指责，但那怨毒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她看来，一切的源头，都是那突然出现、夺走了所有人目光、引发了无尽争端的神秘美少女富江。
富江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视线。
“哦？”富江的声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慵懒趣味，“那个偶像……死了吗？”
他轻轻放下餐巾，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真是……脆弱啊。”
这句话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火星。小忍“霍”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浑身颤抖，指着富江，却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残留的迷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猛地转身，哭着冲出了餐厅。
陆甚站在原地，他看向富江，心里有些不安，富江说过要取代藤野辉美成为唯一的顶级偶像，难道说.....
“是你做的吗？”陆甚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他明知这个问题可能再次触怒富江，但还是忍不住问。
藤野辉美也太无辜了，他心里有也负罪感，如果不是他那天夸了藤野辉美，说不定富江不会注意到这个可爱的女生？
富江抬起眼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有着纯粹的、近乎天真的残忍。
“我？”他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
听到富江的回答，不知为何，陆甚感觉自己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
“与其关心一个已经消失的偶像，”富江站起身，走到陆甚面前。
被富江俯视带来的压迫感让陆甚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如想想你自己。”
想自己什么？陆甚心中警铃大作，想自己的处境更危险吗？富江又想做什么？
“看来你休息得不太好。”富江满意地看到陆甚紧张的样子，伸手似乎想碰触他的脸颊，陆甚猛地偏头躲开。
富江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在意，只是笑容更冷。“走吧，今天陪我出去。”
陆甚也想出去看看，在家待着确实闷得发慌。富江带着他出门，径直去了银座最奢华的商场。
“我要买衣服。”富江轻描淡写地宣布，指尖划过一件件陈列的高级成衣，“这身已经穿了几天了。”
陆甚震惊地看向他。外面因为藤野辉美的死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这人居然还有心情逛街买衣服？而且穿几天怎么了？他自己一年四季加起来也就四套换洗衣物。
富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停下脚步，侧过头来。商场顶灯的光线落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他哼笑一声，带着点施舍般的意味：
“求我，给你买。”
陆甚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干巴巴地回应：“不用破费了，我这样挺好。”
富江敢买他都不敢穿。
富江瞥了他一眼，没再坚持，转身便径直走向商场内最为瞩目的奢侈品区域。
陆甚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他没想到富江口中的“买衣服”是直接来这种地方。
想到自己以往都是在某宝解决穿衣问题，此刻置身于光可鉴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奢华殿堂，他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
没想到男版富江也这么奢靡爱享受，真是个精致男孩。
店内陈列的衣物仿佛自带价格标签的冷光，陆甚束手束脚，连衣角都不敢轻易碰触，听说高奢衣服都不能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出自己赔不起的褶皱或污渍。
他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富江身后，与周遭精致到刻板的环境格格不入。
反观富江，却如鱼得水。
他修长的手指流畅地掠过一排排衣架，拿起这件比划一下，又拎起那件在镜前审视，眼底闪烁着纯粹愉悦的光芒，显然每一件都合他眼缘，恨不得将整个店铺都搬空。
然而，钱包不够的现实，让他兴奋的神情下隐隐透出一丝意犹未尽的懊恼。
陆甚觑着富江的神色，又瞄了瞄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价签，忍不住小声提议：“那个……要是钱不太够，咱就算了吧？”
陆甚的提议显然不合富江心意。他眉头微蹙，非但没有放弃的打算，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谁说钱不够？”他拿出手机，语气理所当然，“那个‘我’现在可是当红的偶像，这点钱算什么。”
说着，他便拨通了女富江的电话，让她过来买单。
电话那头女富江愉悦甚至带点兴奋的声音传来，“我马上就来，哼，昨天你自己擅自行动，都不等我，我可是生气了！”
陆甚一听头都大了，两个富江凑在一起的场面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试图抽身：“那……既然她来付钱，我能先回去吗？你们俩逛就好。”
富江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虽未言语，但压迫感十足。
陆甚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我最喜欢逛街了。”
两人在店内百无聊赖地等着，女富江还没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却出现了——是瑠。
陆甚心里咯噔一下，以为麻烦又要上门。
没想到，瑠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近乎愉悦的微笑，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他……”陆甚觉得那笑容让人发毛，“他怎么怪怪的？”
富江冷哼一声，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不是瑠。”
“又换了？”陆甚吃惊，“那他身体里现在是哪个倒霉蛋？”
他想起漫画设定，瑠只找长得好看的换，长得好看真是有福了……
富江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他身体里的是‘我’。”
陆甚瞬间僵住，大脑过载，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你被换了？！那你身体里现在是……你是瑠？！” 他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撞上衣架。
富江无语解释道：“你忘了？我又不止一个。这世界上的富江数不胜数，他身体里的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富江’。”
“啊？那、那怎么办？” 陆甚一时无法处理这么复杂且惊悚的关系。
“关我什么事？” 富江的回答冷漠至极。
额，富江之间的关系果然还是这么差劲且塑料，陆甚心想。
就在这时，富江突然捂住腹部，脸色一沉，怒气冲冲地低吼：“那个女人！又乱吃东西，害我肚子疼！”
陆甚一愣：“什么女人？”
随即他反应过来，富江指的是正在赶来的女富江——他们之间，感官同步。
“啧，”富江不耐烦地咂了下嘴，腹痛显然让他心情更糟，“在这儿等着，我去趟洗手间。”
他捂着肚子，眉头紧锁，但即便是这种略显狼狈的姿态，由他做来也高贵优雅。
陆甚看着富江快步离开的背影，独自留在空旷安静的奢侈品店中心，顿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店员训练有素的笑容在他看来仿佛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陆甚正浑身不自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走进店里——是女富江来了。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独自一人的陆甚身上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双眼睛快速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厌恶，但这一切稍纵即逝，她脸上立刻挂上了带着点骄纵的笑容。
“富海他……”陆甚连忙开口，试图解释这尴尬的局面，“他去洗手间了，好像有点不舒服。”
听到“不舒服”三个字，女富江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快步上前，动作亲热却不由分说地挽住陆甚的胳膊，声音甜腻：
“是嘛？肯定是乱吃东西了~别管他了，我们出去等吧，里面闷死了。”
她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还有一丝明显的急切，几乎是强行将陆甚往店外拖去。
陆甚来不及多想，富江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自我任性的，此时丢下男富江出去玩，他也没办法，反正跟着哪个富江不是跟。
现在是女富江拉他走的，等会男富江出来应该不会怪在他头上吧。
陆甚被她几乎是拖着穿过了商场华丽的中庭，一路走向出口。
外面阳光有些刺眼，但“女富江”的脚步丝毫没有放缓，反而越来越快，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等等……富江，我们去哪儿？”陆甚踉跄着跟上，忍不住再次追问。
可前面的“女富江”根本不理他，只是固执地、甚至带着一种异常的急切把他往停车场的方向拉。
这和富江平时那种虽然任性却总带着点游刃有余的慵懒截然不同！
陆甚脑中灵光一闪——刚才男富江说过，那个“瑠”的身体里，是另一个富江！而眼前这个“女富江”……
“你不是富江！”陆甚猛地顿住脚步，甩开了那只紧抓着他的手，他死死盯着眼前转过身来的“女富江”，确定地说道：“你是瑠？”
“女富江”缓缓转过身，阳光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先前伪装的甜腻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一丝被识破的不悦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