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发了灰烬中的闪光点。暂时压下对寨门外难民的担忧后,快步走向那片焚烧过尸体的空地。
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灰烬,那闪光的东西露了出来——是几块半融化了的又凝固的成形,不规则的金色疙瘩。
“这是……金子?”随后跟来的侯青眼睛一下子直了。
一些死去的流民身上可能带着他们最后的财富,在高温下熔化后又凝结在了一起。这几块金疙瘩虽然不大,但在乱世中,是一笔惊人的横财。
然后,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金子随手塞给侯青:“收好,以后或许有用。”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钱财上。眼前的瘟疫和门外近百条人命,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金子买不来青霉素,买不来时间。
我快步返回临时充当“实验室”的窝棚,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瓦罐。里面的培养液依旧浑浊,看不出任何变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寨门外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和偶尔的哭泣声,像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苏婉清细心地照顾着那个奄奄一息的老者,喂他喝下少量掺了盐的温水,并用开水煮过的布巾为他擦拭额头。老者名叫老范,是原来黑水峪据点里识字的账房,此刻成了峪内唯一能提供信息的活口。
“姑娘……你们……真是好人……”老范气息微弱,眼神涣散,“没用的……这瘟病……沾上就……”
“老伯,别说话,省点力气。罗大哥他……他一定有办法的。”苏婉清轻声安慰着。她看着我忙碌而凝重的背影,只能默默祈祷。
第二天,情况开始恶化。寨门外,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发起高烧,抽搐不止,他的母亲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疯狂地撞击寨门。峪内,老范的状况也急转直下,淋巴结肿得发亮,陷入昏迷。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本身一样蔓延开来。就连石柱和侯青,眼中也充满了怀疑和恐惧。徐渊虽然依旧镇定地指挥着防御和物资分配,但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
“大哥……那药……到底行不行啊?”侯青忍不住小声问道。
我没有回答。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瓦罐里。第三天清晨,我再次打开瓦罐,发现液面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带有青绿色的膜。按照记忆,这似乎是霉菌生长良好的迹象?可以进行初步过滤了?
没有专业的滤纸,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找来相对细密的麻布,叠了多层,将培养液缓缓倒入,过滤出相对澄清的液体。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得到的液体也依旧带着颜色和杂质。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也是最危险的一步——试验。谁来做第一个试验品呢?用多少剂量?会不会有未知的毒性?
就在这时,寨门外那个小男孩的哭声已经变得微弱,他的母亲也几乎哭晕过去。峪内,老范的呼吸已经微不可闻。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看着过滤出的少量液体,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先取了一点点,涂抹在自己手臂内侧一个细小的伤口上。一阵刺痛传来,但没有更剧烈的反应。等待了半个时辰,除了轻微红肿,并无异常。
但这还不够,外敷和注入体内的效果天差地别。
“让我来试。”一个声音响起。我猛的抬头,只见徐渊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我手中的瓦罐。
“徐老!这太危险了!”我急忙阻止。
“这里我的年纪最大,经历最多。若真有意外,也不可惜。”徐渊淡然一笑,“况且,老夫信你。若连这点险都不敢冒,何谈在这乱世求生?”
我顿时心中涌起一股热流,我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深吸一口气之后,用削尖的竹管吸取了极少量的滤液。
“徐老,可能会很疼,也可能……有别的反应。”
“来吧。”徐渊伸出胳膊。
我心一横,将竹管尖端刺入徐渊手臂的静脉位置,缓缓推入了那可能救命但也可能致命的液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徐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徐渊闭着眼,感受着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起初并无异样,但很快,他脸色微微一变,身体晃了一下。
“徐老!”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无妨……”徐渊摆摆手,额头渗出冷汗,“只是……有些发冷,头晕……”
这是过敏反应?还是毒素发作?我紧张地观察着。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徐渊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除了有些疲惫,并无其他严重症状。
“好像……没事了。”徐渊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第一步险关,似乎过了!
我不敢怠慢,立刻用更大的竹管吸取滤液,先是来到老范身边。老范已经昏迷,生命体征微弱。小心翼翼地将他那肿大的淋巴结部位切开一个小口,将滤液滴入,又尝试着向他口中灌入少量。
然后,我让石柱用绳子吊着放下去一小节装有滤液的竹筒,交给寨门外那个小男孩的母亲,告诉她这是救命的药水,如何小心给孩子喂下和涂抹。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和渺茫的运气了。
等待的过程无比煎熬。寨门外,小男孩的母亲抱着孩子,不停地用手探着他的鼻息。峪内,苏婉清守在老范身边,寸步不离。
傍晚时分,苏婉清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罗大哥!快来看!老伯……老伯的呼吸好像有力了一点!”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果然,老范原本微弱的呼吸变得稍微明显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死灰!
几乎同时,寨门外也传来了那个母亲带着哭腔却充满希望的喊声:“退了!退了!娃的烧退了!他睡着了!谢谢!谢谢神医啊!”
微光,终于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小小的窝棚内外,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声!石柱和侯青激动地抱在一起,苏婉清喜极而泣。就连一向沉稳的徐渊,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欣慰。
青霉素,这跨越时代的奇迹,竟然真的在这简陋至极的条件下做了出来,发挥了作用!
然而,我在狂喜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看着瓦罐里所剩无几的滤液,心情依然沉重。
这微光,还太微弱。救两个人,几乎耗尽了第一批所有的产量。而寨门外,还有近百人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难民。峪内,也需要彻底消毒,防止疫情反复。
更不用说,那神秘的玄火教可能还在暗中窥伺。
“徐老,”我看向徐渊,语气凝重,“药有效,但太少。我们需要立刻扩大生产,需要更多的粮食来培养霉菌,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帮忙,需要更严密的组织来管理这里。”
徐渊点点头,目光扫过劫后余生的黑水峪和寨门外看到希望而渐渐安定下来的难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小子,这黑水峪,或许不再是绝地,而是我们真正的起家之地了。接下来,该想想怎么把这里变成一座能活下去的堡垒了。”
就在两人开始筹划未来时,负责在寨墙望风的侯青突然连滚爬爬地跑来,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表情:
“大哥,徐老!你们快上去看看!外面……外面来了几个人,打扮很奇怪,不像逃难的,指名道姓要见……‘能治瘟疫的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