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十四是他众多部曲中唯一一个女的,当仁不让地答应下来。
主动备了茶果,亲自送了过去:“姑娘。我看你在这儿画了半日了。累不累?停下来吃点东西吧?”
谁知道李泽玉充耳不闻,连眼睛都没抬起来。旁边伺候着的木莲上前去接过蓝十四手里的托盘,道:“十四姑娘不要见怪。姑娘说,她在这边的时间有限,要尽快给姨娘尽可能的画好。而且,我家姑娘,做事一贯专心。平日在家里一旦全神贯注起来了,也是这样子的。”
“啊这……那什么时候才好?”蓝十四很惊讶,这份专注,是在山上的时候,她授业恩师跟她提过的,极难得的天分。能专注越长,那天赋越高,大凡世间文成武功,有大成就者,都具备此心性。
木莲道:“那个骆驼沙漏,漏光了。就结束了。”
蓝十四看了一眼小小的沙漏,略感失望:“噢。这样。”
果然,在沙漏还剩一丁点的时候,李泽玉收了笔。甩了甩酸疼的手,“好嘞。蓝十四,你来了啊。”
蓝十四上前去,“见姑娘在这儿画了半天,也不曾回去吃饭。生恐姑娘饿着,送些茶果出来。”
“好啊。太感谢了。”李泽玉还真饿了,道了谢,坐下就吃。用过了点心,又再继续。听说她打算把整个园圃里的三十二种菊花全部画入画册,蓝十四又惊讶,又佩服:
“姑娘你太厉害了!这份心性,如果学武,也一定能成一代宗师!”
李泽玉一听,乐了:“谢谢你啊。不过我不想成一代宗师。”
“那,姑娘,你想要成为什么人?嫁个如意郎君么?”蓝十四想起自己主子的小反常,不禁八卦起来。
李泽玉毫不犹豫道:“嫁不嫁的无所谓,最要紧是能够让我好吃好喝外加躺平。”
众人:“……”
最后,忠心耿耿的木莲缓缓一翘大拇指:“姑娘,好志气!”
三十二种菊花,一百多种形态,李泽玉足足画了三天,才算是完成。而她的精湛画技,也就因此在白象寺中传开了名气。许多僧尼闲暇时就来看李泽玉画画,偶尔还交流一二,李泽玉落落大方,对答如流,彼此都觉得获益良多。
因是方外之所,倒也无人觉得不妥。
如此到了第三日上,画的是最难的最罕有的名种“雨后彩霞”,色彩外紫内红,花大如碗口,非常好看——非常难画。李泽玉画了相对简单的花苞、半开状态的,就开始画难中之难的盛开花朵。
蓝徽自己来了,晾了她三天,没想到是他自己最先受不了来见她。看到了李泽玉,问:“画得真好,不过,你还要画多久?京城里,你家里人催得厉害。而我也得回去了。”
再这么下去,飞鸽传书的鸽子都要累死了。
李泽玉垂着眼睛,一笔一笔勾出线稿:“快的话今天就好了。明日或者后天回去呗。”
蓝徽道:“好。那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蓝大人。你就不怕影响我名声哇?”
“我是奉命的……”
“蓝大人,我不是小孩子啦。”冷不防李泽玉抬起眸子,看着蓝徽,“不要以为那种拙劣的谎言可以骗我。太子殿下就算真的宠爱我姐姐到骨子里,爱屋及乌,也是有限度的。怎么可能派出自己的肱股之臣在外面足足半个月?你是不是故意贴着我?”
蓝徽:“……”
男人黑曜石般的眸子底下,飞快闪过一抹微光。
小丫头,真敏锐!
被觉察了!!
那一瞬间,蓝徽心底骤然升起的,竟是极大恐惧!
十几年来,第一次又有人觉察了他的真正意图!!!
危险!
真的是——太危险了!!!
正准备一甩衣袖,一走了之。蓝徽听见李泽玉又说话了:“你这是要逃避政敌迫害呢,还是有仇家追杀你。要让你利用我来躲避风头??”
不是……
心口某个绷紧的地方,骤然松弛下来。松了口气之余,蓝徽微笑:“你猜?”
李泽玉道:“我才不猜。不过我不希望你再用太子殿下的名义在我身边打转了。这样对你,对我,对我姐姐,都不好。我相信蓝大人你那么聪明,肯定还会有别的好法子的。”
失望……一点点的,极微弱的失望……蓝徽若无其事地笑:“嗯。知道了。小姑娘猜得很好,以后别猜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你的事情去。”
李泽玉就转过身,继续画。
蓝徽走开。
……
“画得不错。”
“可以回去咯。”
“木莲,回去准备信纸信封,我要写信给姐姐。准备回家。”
志得意满收好画卷,边叮嘱着木莲各种细务,走到东禅院门口,发觉不对:天还没黑,禅院的门板就落下了?一阵寒意袭来,李泽玉抬起胳膊打了打手臂上不受控制、根根直立的寒毛,快步走上前。
“姨娘……”她门外喊着。门里,似乎传来一声低声呜咽。幻觉般在耳畔一闪,又没了。
举起拳头捶门,愈发呼唤急切:“姨娘?你在里面吗?怎么了?”
门“吱”的,朝着里面打开,李泽玉收势不及,朝前扑了进去。一阵大力从后击打而来,她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求求你……”单姨娘若隐若现的哭声,惊醒了李泽玉。李泽玉想要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眼皮子沉重——她的眼睛被蒙住了。
有个年轻女人说:“我以为是谁家千金呢,说什么定远国公府的。原来不过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贱货。敢跟我抢人,真是嫌活得长。”
单姨娘哭着,低声下气哀求:“不是的。姑娘你误会了。小女天真纯善,尚未开窍,怎么会跟你抢人啊。请你放过我们吧。”
说到后面,又唔唔唔的,听起来是有人把单姨娘的嘴巴给封赏了。
有人说:“主子,本地最破的窑子已经打听好了,老鸨带了来,就在门外候着。”
年轻女人道:“很好……不对,让他来干什么?脏死了。直接把人交过去就是了。”
“是。”
李泽玉身不由己,感觉到自己被打横抬了起来,又有个柔软的东西从天而降,盖在身上,凭借着触感感觉出——是个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