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书记,在汉东您是最高的领导,这件事需要您首肯。
您是否同意让我去做?”
侯亮平此时状若疯魔,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反贪局长的样子。
沙瑞金看在眼里,甚至感到几分厌恶。
即便一切都是真的,这事也不能做。
如果高育良还没升任省长,那还好说。
一个副书记、 书记,查也就查了。
但省长不同,这关乎政治影响。
一位书记到地方收权,是正常流程;但直接调查自己的搭档——省长,意味着什么?
想独占鳌头?别忘了当年的赵立春也没这般决绝,仅是手握大权而已。
如今沙瑞金若敢如此?次日便会遭到上级的警告。
这根本不是一位书记应有的作为,即便侯亮平所言属实。
沙瑞金非但不敢这么做,还得替高育良善后。
对一个省长而言,外面有女人根本不算事。
就算山水集团与高育良有关,也无需大惊小怪。
更何况,所有证据都指向赵瑞龙,这就是事实。
而此刻的侯亮平,正将他推向绝路。
沙瑞金目光冷峻地盯着他,语气冰冷地质问:“我问你,这些照片从何而来?是否属实?一个省的省长,不容你随意污蔑。
况且,他还是你的老师。
高育良的私生活我不管,但这件事容不得你在此妄加议论!这关乎我们汉东的权威,你明白吗?”
沙瑞金真想立刻将他赶出去,但人是他自己招来的,无可奈何。
他还得给钟家一个交代,否则回京城无法交代。
尽管他的几位养父在京城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比起钟家仍稍逊一筹。
他不能因个人原因让养父们受委屈,他们是倾尽资源将他推上来的。
如今他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着背后的人,容不得半点疏忽。
然而在侯亮平看来,这完全是另一回事。
照片的真实性无需验证,一看便知不假。
这绝非小事,一位公职人员、组织的高级干部与女商人纠缠不清,在他眼中就是犯罪!作为当代包拯,他绝不容忍。
当初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便下定决心要将证据交给组织。
这并非寻常事件,而是一起真正的腐败案件。
他来汉东,正是为了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无论何时,他都不能错过——这是能否成为包拯的关键时刻,即使对方是他的老师。
他全然不顾,甚至不惜违法乱纪。
这与我何干?既然我决定这么做。
我就要去阻止,我是在帮他,不是害他。
此刻的侯亮平,真的魔怔了。
好像高育良已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面对沙瑞金的疑问,他毫不在意。
只是淡淡回应:
“沙书记,您不必担心。
反贪工作中,匿名线索很常见。
这是我们常遇到的。
很正常,这些都是基础证据。
按程序,匿名证据也是重要环节。
是可以被采纳的,您放心。
我也心疼我的老师,他是我的老师,
更是国家的高级干部。
更应具备良好的操守。
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作为他的学生,
我只想做好本职工作。
用行动去拯救他,
而不是视而不见。
就算老师真的有问题,
我也希望他得到合法合理的处理,
而不是置之不理,这才是我该做的!”
侯亮平义正辞严,
仿佛自己就是包拯再世。
沙瑞金被他气笑了。
他没想到,在这时候,
竟会遇到这样的人。
沙瑞金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
这样的人,
他只在京城见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上层人士。
虽是少数,但大多比常人明理。
可偏偏有少数人,就像侯亮平这样,
肆无忌惮。
若说他真为了理想,
那倒也罢,毕竟理想珍贵,
能坚持的人,大家也尊重。
只怕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
借理想之名,做出令人费解的事。
这些人才是最大的毒瘤。
沙瑞金没想到,自己在京城点的将,
如今竟成了自己的掣肘……
要知道,侯亮平现在代表的,
正是他沙瑞金的意志。
也就是说,侯亮平所做的一切,
最终背锅的,只会是沙瑞金。
这才是最可怕的——侯亮平这样的想法。
这绝非小事,而是意在扳倒沙瑞金本人。
沙瑞金岂能容忍这般轻视?他当着侯亮平面,将照片撕得粉碎。
见侯亮平面露震惊,沙瑞金冷然开口: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那张照片是伪造的,纯属修图之作。
我相信育良同志经得起考验——这是有人在蓄意构陷。
你身为他的学生,更该相信他的品格。”
他语气转厉,“这次我可以当作不知情。
若再有下次,汉东便容不得你!”
方才的沙瑞金尚存几分克制,此刻却判若两人。
他毫不掩饰震怒,厉声斥责道——此事关系重大,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稳固地位更重要。
侯亮平的行为,已触及他的底线。
有些话不得不挑明。
若放任不管,必将追悔莫及。
然而这番威慑并未奏效。
侯亮平非但不惧,反被激起更强烈的执念。
他心中愤然:地方势力竟能如此肆无忌惮?证据确凿竟当面销毁?
这个场景彻底点燃了侯亮平的不平之火。
沙瑞金越阻止,他越要查到底。
此刻在他心中,连沙瑞金也成了疑点人物。
这般行事何止肆无忌惮,简直令人骇然。
但也难怪——侯亮平出身京城,见惯了封疆大吏在京城谦卑的姿态。
即便对方并非逢迎自己,他仍不自觉地带入这种视角。
再加上岳父的倚仗,他更有恃无恐。
昔日的沙瑞金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心存感激。
但眼前的沙瑞金显然有问题,他绝不会退缩。
自入职起,侯亮平就以成为当代包拯为志。
他永不妥协,这是他的理想。
纵然其中掺杂私念,却也是一种执着的追求。
这种执着,是他必须达成的目标。
就算沙瑞金现在反对,也无法阻拦他。
如果此刻侯亮平手中握有的是沙瑞金的照片,他也敢对沙瑞金出手——这就是侯亮平。
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无论身处何地,他绝不妥协、绝不认错,更不会因他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这就是侯亮平,一个完全遵从内心的人。
你不能说他傻,他只是不懂政治,看不清真相,只凭单纯的固执与坚持。
在京城时,背后有人操控,他就像一把利剑,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而到了汉东,在沙瑞金的控制下,他仍算称职。
但在祁同伟面前,他遭遇太多挫折,这唤醒了他的自我意识。
原本只是一件工具,一旦有了自己的思想,就变得不可控制。
现在的反噬,是沙瑞金无法预料的。
他并不明白,这把剑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否则只会伤人伤己。
侯亮平久久凝视沙瑞金,内心已做决断。
他坚持自己的想法,但言语中仍表现出顺从:“沙书记,您放心。
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我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
沙瑞金听了这话,频频点头,终于放下心来,甚至对侯亮平印象有所改观。
但他不知道,侯亮平早已做好打算——那些照片,他早就备份,正是为了应对今天这样的局面。
看着沙瑞金虚伪的客套,侯亮平内心充满不屑。
但没办法,谁叫对方是书记。
此时,侯亮平心中已有计划。
“师哥,晚上有空吗?我和小艾想去看老师,您也一起来吧。”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很惊讶,侯亮平竟会主动联系?他实在想不通。
不过这是件好事,高育良已经不止一次念叨,问侯亮平怎么还不来。
祁同伟一口答应下来,却不知道,这即将是一场风暴。
:
119 高育良的笑容转移到了侯亮平的脸上
此刻的高育良心中洋溢着喜悦。
祁同伟刚刚告知他,将与侯亮平夫妇一同前来家中探望。
年岁渐长的他,虽在政坛纵横捭阖,心底最眷恋的仍是教书育人的时光。
政界天地固然广阔,但他始终割舍不下与学生们的情谊。
祁同伟与侯亮平,是他最疼爱的两位弟子。
祁同伟这些年来与他相互扶持,共同前行。
虽早年曾因年少轻狂生出些许隔阂,但这个弟子待他如至亲的真心,最令他感到慰藉。
而对侯亮平,他更是发自内心地欣赏。
这年轻人仿佛是他当年的缩影,曾经他甚至动过将女儿许配的念头。
自侯亮平赴京后音讯渐疏,此次来到汉东也始终避嫌不来相见。
在高育良看来,这正像年轻时倔强的自己,因此他全然不曾介怀。
得知二人即将同来,老人欣喜难抑,简直如逢双喜临门。
他忙着查看保姆备好的食材,又不时在窗前张望等候。
吴慧芬望着丈夫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
作为局外人,她比谁都清楚侯亮平此次来访必定另有隐情。
但见丈夫难得这般开怀,终是不忍说破。
在殷切期盼中,敲门声终于响起。
高育良满面春风地打开房门,望着眼前三人笑道:“亮平,小艾,真是好久不见了。”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
钟小艾原本不愿意来,但架不住侯亮平一再请求,只好跟着来了。
她对高育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过去只是师生关系,他并未帮助过她什么。
她并不在意高育良此刻的热情,却仍有些受宠若惊,略带羞涩地笑了笑。
祁同伟很懂事。
这里他不是第一次来,顺手接过两人带来的东西,便整理起来。
东西不算贵重,只是些时鲜,简单实惠,图个好看。
这些全是祁同伟准备的,而且备了两份。